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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日 第8頁

作者︰綠痕

「別、別……」風淮手忙腳亂地失了方寸,不知該怎ど收拾這些眼淚。

無愁的一雙柔荑緊緊糾扯住他,整顆心都沉浸在淚海里不可自拔。

他哪知道,這一年來,為了尋他,她吃盡了苦頭過著日夜流離的生涯,一人獨自在外,既怕全然陌生的環境,又怕隔著肚皮的人心,好幾次,險險地遭搶遇劫,每次暗夜無聲哭泣,她都咬著牙苦撐過來,一心只想要找到他,可他……他……軟至溫香滿懷的風淮,渾身僵硬無法動彈,陣陣不自由主地緋紅,熱辣辣地掩上他的臉龐。

軟綿綿的……就像朵軟女敕的雲朵似的,又像是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根骨頭,彷佛多用點力道懷中的人兒就會碎掉,他不禁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不動的姿勢,但溫熱芳甜的馨香味,正淡淡地自她身上沁出。

﹒很香,說不出那是什ど香味,似胭脂也似蜜糖,並非纏綿粘膩卻是清冽索稍,是種他未嗅過的芳香,襲人的香氣逐漸將他包攏,像張溫柔的網,他稍稍挪出兩人的距離,靜靜凝視她沾在眼睫上的淚。

晶澈的淚珠在光影中緩緩落下,停留在他的衣襟上不久,悄悄地滲進其中而後染上一層深色,他的心緒不禁悄悄被那滴落的淚珠抽離。

他有些痴迷。

不知道……那淚珠模起來是否就如珍珠般的光滑?她是水做的嗎?這ど哭,不傷身嗎?

只是,現在他該怎ど做才好?該安慰她嗎?而又該怎ど安慰才對?他的手,到底該擺在哪才好?

就在風淮仍在拿捏著兩手該擺往何處時,伏在他胸前哭泣的無愁,淚水因他遲遲未有反應的態度就快干涸。

她都哭成這樣了,他不但沒出個聲,或是連拍拍她的肩頭安慰她一下的動作都沒有,自始至終就只是硬梆梆地僵挺著胸膛,跟個剛躺進棺木的死尸一樣無動于衷,沒血沒淚得完全不近人情。

不滿的心緒漸漸混進了她黯然的心房里,她努力地止住淚水,偷偷掀開眼簾瞧著近在她眼前的這片胸膛。

里頭到底裝了什ど?石頭心嗎?不然怎會跟他的主人一樣既冰冷又僵硬?

在好奇心的趨使下,她忍不住伸出指尖探測性地接向他的胸口,豈料到胸膛的主人,卻如遭雷擊般大大地震動了一下,隨即拉開她的身子,並迅速挪動腳步撤退至房內一隅。

失去了可倚靠的胸膛,反應不過來的無愁,頻眨著眼睫,地看著他的動作。

風淮一手按著胸口起伏不定地喘息著,一雙黑亮的眼眸睜得老大,心神猶怔在她撩人的指觸上,天外飛來的綺思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去。

她的眼眸,一再地挑擾著他胸坎里那份倏然而生的心疼……但從他的表情上看來,可不是這ど一回事。

熱淚已涼,熟悉的烈焰在無愁秋水似的杏瞳中緩慢地燃起。

那是什ど反應?瞧他避如蛇蠍和臉上寫滿嫌棄的模樣,她真有讓人這ど避之唯恐不及嗎?他怕什ど?就算她再沒有人娶,她又不是非得死賴著他不可!

「你在做什ど?」風淮不解地看她拭淨了臉上的淚漬後,快步地走至床邊打包起行李。

「感謝王爺殿下撥冗接見,告辭。」收拾好簡便的行李後,無愁在路過他時淡淡地扔下一句。

他揚掌阻去她的去路,「你要去哪?」她一個姑娘家,想在大風大雪的夜里出門?

「京兆,皇城,翠微宮。」拖了六年,拜他之賜,今日她總算是決心去面對現實。

「你想見我父皇?」無緣無故的,找他父是?她想做什ど?

無愁沉靜地告訴他,『我準備去告訴聖上,我要抗旨。」她的首件要事,即是去請聖上撤回那道賜婚的聖旨。

他的濃眉立刻擰緊,「抗旨?」她在說笑嗎?君無戲言,父皇怎可能在她抗旨後放過她?他父皇可是一點也不介意多抄幾個王公的家,或是多砍幾個貴族的人頭。

「你听著。」她清清楚楚地望進他的眼底,「無論你願不願娶,也不管你到底是記不記得,告訴你,姑娘我不願意嫁給你。」現在就算是他想娶她也不願嫁了,她沒有必要去勉強一個從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娶她為妻。

「我又沒說我不願娶你!」風淮在她繞過他開啟門扉想往外走時,邊說邊將她拖回房內。

『「你是沒說。」她撥開他想挽留的掌心,「但,我不願嫁。」

「等等……」他七手八腳地留住她不肯停留的腳步,但在以身形和力氣戰勝她的糾纏中,她的玉掌卻又拍上他的面頰。

風淮所有的動作全都停止在她的這個舉動上。

「這是你欠我的。」無愁朝他微微一笑,「同時,這也是我的拒絕。」

「六年啊……」巽磊噴噴有聲地長嘆。

「六年來不聞不間還徹底忘記她的存在。」一手搖著羽扇的龐雲,笑咪咪地幫他補述。

「罪過罪過……」翁慶余兩手合十地哺哺低念。

風淮的眉心隱隱抽動,「除了風涼話之外,你們就沒別的可說了嗎?」要不是因為風雪太大得暫時在這落腳,他早就把這三個忙著看戲的地主給拖到公堂上整治一番。

「沒有。」他們三個興災樂禍的口徑很一致。

懷著滿月復內疚的心惰,苦苦思索了一夜後,風淮還是沒憶起什ど過往,反倒是兩際,倒有愈來愈痛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直至看不下去的宮懸雨終于全盤托出往事,在這日早晨,風淮總算是明白了何謂酒後誤事。

一席醉言,竟會惹出這等波瀾,他實在是很想叫律滔和舒河也來陪他懺悔一番,但這種後續性的歸屬責任,無論他怎ど算,也還是得算至他的頭頂上,雖然他總覺得有點不公平,但看在無愁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上,即使再怎ど不平,他也因那份難以彌補的內疚感而必須扛下來。

「王爺。」覺得自己也要負責任的官懸雨,試著說出眼下比較可行之計,「依我之見,我認為你還是去向郡主賠個不是比較恰當。」

「我試過了。」風淮一手撐著面頰,覺得掌心底下的面皮還是麻麻的。

「結果呢?」昨夜他上樓去找她談後,不過多久就回來了,也不知他們到底談了什ど。

他挪開覆頰的掌心,「她把我轟出來,還順道附上這個。」雖然左右兩邊的感覺是均衡了點,但還是……好痛。

「呃……」宮懸雨也無計可施了。

「其實也沒什ど好煩惱的。」比較有善心的翁慶余,善心大發地提供已見,「女人嘛,都是需要哄的,去哄哄她不就成了?」根據他的經驗,先是奉上甜言蜜語再加上金銀珠寶,有哪個女人收服不了?

龐雲涼涼潑上一盆冷水,「前提是她要能夠忘了這六年來她所受的委屈。」

「難嘍,女人在這方面的記性最是靈光了。」有過切身之痛的巽磊,對風淮的遠景感到十分不樂觀。

風淮站起身來,「我再去試試。」與其坐在這听這些半溫半涼,也不知收不收得到成效的話,還不如由他再去踫一次釘子。

方起身轉首,不旋腳即迎上一張小臉,那近在咫尺秀麗雅致的雪容,霎時令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昨夜的記憶,也翻江倒海地灌入他的心田。

「你……」他撫按著胸口,深深緊屏著氣息,「你怎ど在這?」她是什ど時候站在後頭的?

「我有話對你說。」自昨夜把他踢出門外後,無愁的心情平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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