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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舞春風 第7頁

作者︰劉芝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都還砸不到她身上……呃,當然,去年被那堆破爛鐵砸到純屬意外,因為霉到了極點。今年,總該換他們一家三口時來運轉了吧!老整同一家人,霉星不膩才怪。

「阿文,你真的願意到日本?」蔡母仍深陷于不舍的悲情中。

「媽,就當我出了趟遠門罷了,你放心啦,我遲早還是會回家的。」她信誓旦旦地挺起干扁的胸防。

左思右想,蔡含文總認為這個叫什麼黑的大老板應該不會那麼笨才是,囑咐屬下大老遠的跑到梨山買了個台灣女人到日本賣「肉」?哈哈,他如果真這麼打算的話就慘了,因為,他鐵定是賠本的。

想到這點,她竟然還能暗自竊笑,幸好沉浸在掙扎情緒的爸媽沒瞧到她臉上賊兮兮的笑,要不然,她絕對會替自己一身的細皮女敕肉討一頓扁。

第三章

離開台灣的當天,天空很藍、很藍,好得教人想丟顆核彈爆個大菇頂。

而蔡氏一家三口的臉色很沉重、很灰黯,尤其是兩位老人家,垂著細淚,紅腫的眼眶讓人瞧了就忍不住鼻酸透心。

蔡含文也好不到哪里去,兩泡眼淚噙在眼眶,酸酸的、汪汪的,但強忍著不讓它們如願淌下。

爸媽已經夠難過了,她不能哭,這一哭,真的就沒完沒了!萬里長城不見得會再垮一次,可他們家果園就鐵定莎喲娜啦了。

「到那里後,要常跟家里聯絡。」兩句交代的話,抽抽噎噎地就費了蔡母好幾分鐘的時間,「不管過得好不好。」

「媽,你放心,我會讓自己過得很好。」不能哭,她一再地提醒自己,但仍管不住發酸、發澀的離情依依。

話,可以隨口講,月兌口而出時,可以是那麼的深具信心,可這一別,沒人能保證她幾時可以再見到爸媽,萬一……猛地打了個哆嗦,蔡含文立即揮去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她不會有事,也不能有事,雖然膝下無子,但她真的是上有高堂耶。

「蔡先生,你們別擔心,我會照顧阿文的。」兩天的時間相處,林家展已經喜歡上蔡氏一家三口了。

憨厚、老實,又好客,他已經許久沒踫過這麼容易就讓陌生人融入的家庭了,這種里又和睦的家庭可以列為國寶珍藏起來。或許,老板的心態就是如此,因為他也如沐過此般像春風拂過胸口的人情溫暖。

「是呀、是呀,林先生,到了那邊,我們阿文就要多拜托你了。」

求神拜佛還不如多拜托拜托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這兩天,他的表現很讓人放心,可是,畢竟是來歷不明的外人哪!

想著,蔡母更加不舍也不願了,「阿文,你還是不要去,果園的事……」

「媽,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感覺得出來媽媽有意思打退堂鼓,但此刻的情況已如箭在弦梢,由不得他們喊停了,「去到那里,我會努力多存點錢的。」

「蔡太太,一到了日本,我們會立刻撥電話回來報平安。」林家展也怕事情會突然生變,若蔡氏夫婦臨時不肯放人,他就等著回日本被老板開膛破肚了,「如果你們想阿文,也可以偶爾撥通電話到日本呀。」

拍了拍老婆的肩膀,一直沒開口的蔡介宗說話了,嗓子沙啞低沉,「好了、好了,林先生他們還要趕到機場去呢。」

不說還好,這一提醒,蔡母的淚水頓成汪洋,「阿文……」

「媽,我會很好的,你們別擔心。」吞了口辛澀的口水,蔡含文望望這個、瞧瞧那個,猛一咬牙,「我得走了,你們保重。」旋過身,她低俯著臉蛋坐上車,「林家展,我們走吧。」

「那,我們出發了。」給了蔡氏夫婦一個安撫的微笑,林家展上了車,隔著車窗向貼在車邊的兩個身形半弓的老人揮揮手,「再見。」

蔡含文沒有揮手,她瞪著大眼望著依戀不舍的爸媽,像是要將他們的長相給嵌進腦海中,手若揮動,會擋著視線的。

俐落的扭轉車鑰匙,林家展暗地里松了口氣。蔡含文的鎮定讓他有些安心,他挺怕女人掉眼淚,她遇事沉穩的態度很令他欣賞。

誰知道車甫開動,都還沒完全離開蔡家兩老的視線,蔡含文先前拚了小命止在眼眶的淚水竟開始撲簌簌的灑下來。

哦!他就知道自己沒那麼好命。

「唉!」無奈的嘆了聲,林家展抽了張面紙遞給她,「別難過了,你會喜歡那兒的。」他們讓他覺得自己是逼良為娼的皮條客。

「真的?」她用被汪汪淚水浸盈的一雙純良大眼瞪著他。

「我保證。」瞥了那張覆滿水氣的粉女敕臉蛋,林家展迅速將注意力移回路況,腦門驀然泛起細微的僵凝。

方才,掠過胸口的那抹惶然悸動的感覺是什麼?該死,可千千萬萬不要是心動的感覺,不然他會被老板給活活劈死的。

☆☆

「拍!」

瞪著又被自己往前賊探的臉擠破的那個小洞,蔡含文一時愣頭愣腦的,杵了兩秒,然後呵呵呵,瞪著被自己破壞的紙門,她咧著嘴巴干笑,真笨哪,怎麼老忘了日本屋舍的拉門是用紙糊的?

腦門才浮上閃人的念頭,她都還來不及付諸行動,就听到細瑣且迅速的腳步聲往這里逼近。

她心想,完了!

「怎麼啦?」涼子听到聲音,急呼呼地趕了過來。

瞥了她一眼,蔡含文嘴微張、眼白微露,先垂下肩頭,再吶吶地將澀意滲進綻在唇畔的笑容里。

涼子是個皮膚皺皺、干干的,個兒卻很雄壯威武,而且年紀鐵定已經超過六十歲的日本歐巴桑。她已經在石黑家服務超過兩代,如今已經是第三代了,在這個歷史悠久的家族,她的地位很尊貴且頗有份量。

「涼子在這里住了快一輩子,別以為她只是個老佣人,她說話很有力……」

這是將她帶進這座豪宅的林家展在離去之際,大概是被胸口殘存的最後一絲良心提醒,匆匆附在她耳邊嘀咕的。

嗤,想到林家展,她胸口又鼓起了火氣。還以為林家展不過是個小嘍羅罷了,除了護送她深入匪……呃,倭寇的大本營外,還會再伴在她身邊幾天,沒想到飛機一落地,還沒出關呢,他就成了個大忙人,行動電話響了一次又一次,只見他嘴巴動得家蒼蠅的兩只翅膀,沒停個片刻。

然後,將她送到這位處青森縣北方的一座豪宅,連帶她大略熟悉一下四周環境的時間都沒,沖著她歉然一笑,丟了句會再來看她,就將她遺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清幽宅院里。

哼,怨恨地瞪著那個膽敢狠心丟下孤苦無依的她,徑自離去的碩長身影,蔡含文在心里將他咒罵得體無完膚。嗤,鐵定是被日本人同化了,成了個沒良心的壞分子,他以為她蔡含文沒他就會哭天搶地?等著瞧好了。

蔡含文不服輸的性子才轉個身,就瞧見不知何時就杵在大廳一端的涼子,她正靜靜地端詳、審視著自己哩。而且,第一天結束時,蔡含文就已經知道林家展口中的「說話有力」是什麼意思。

但顯然林家展是白操心啦,她跟涼子很相見歡,處得也很融洽,因為涼子的人實在是很好、很客氣,也相當的善待她,就像個和藹慈祥且善解人意的老女乃女乃,很努力地幫她減低思鄉愁緒。坦白說,她很喜歡涼子,但是——

將紙門撞了個破洞,這聲響有多大?她是沒量過,但想也知道,絕絕對對不會比國慶日時釋放的煙火聲還大,只是不管她的額頭戳破的是宅子里哪個偏遠角落的紙門,似乎總是窩在廚房里的涼子,都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找到案發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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