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都还砸不到她身上……呃,当然,去年被那堆破烂铁砸到纯属意外,因为霉到了极点。今年,总该换他们一家三口时来运转了吧!老整同一家人,霉星不腻才怪。
“阿文,你真的愿意到日本?”蔡母仍深陷于不舍的悲情中。
“妈,就当我出了趟远门罢了,你放心啦,我迟早还是会回家的。”她信誓旦旦地挺起干扁的胸防。
左思右想,蔡含文总认为这个叫什么黑的大老板应该不会那么笨才是,嘱咐属下大老远的跑到梨山买了个台湾女人到日本卖“肉”?哈哈,他如果真这么打算的话就惨了,因为,他铁定是赔本的。
想到这点,她竟然还能暗自窃笑,幸好沉浸在挣扎情绪的爸妈没瞧到她脸上贼兮兮的笑,要不然,她绝对会替自己一身的细皮女敕肉讨一顿扁。
第三章
离开台湾的当天,天空很蓝、很蓝,好得教人想丢颗核弹爆个大菇顶。
而蔡氏一家三口的脸色很沉重、很灰黯,尤其是两位老人家,垂着细泪,红肿的眼眶让人瞧了就忍不住鼻酸透心。
蔡含文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泡眼泪噙在眼眶,酸酸的、汪汪的,但强忍着不让它们如愿淌下。
爸妈已经够难过了,她不能哭,这一哭,真的就没完没了!万里长城不见得会再垮一次,可他们家果园就铁定莎哟娜啦了。
“到那里后,要常跟家里联络。”两句交代的话,抽抽噎噎地就费了蔡母好几分钟的时间,“不管过得好不好。”
“妈,你放心,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不能哭,她一再地提醒自己,但仍管不住发酸、发涩的离情依依。
话,可以随口讲,月兑口而出时,可以是那么的深具信心,可这一别,没人能保证她几时可以再见到爸妈,万一……猛地打了个哆嗦,蔡含文立即挥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她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虽然膝下无子,但她真的是上有高堂耶。
“蔡先生,你们别担心,我会照顾阿文的。”两天的时间相处,林家展已经喜欢上蔡氏一家三口了。
憨厚、老实,又好客,他已经许久没碰过这么容易就让陌生人融入的家庭了,这种里又和睦的家庭可以列为国宝珍藏起来。或许,老板的心态就是如此,因为他也如沐过此般像春风拂过胸口的人情温暖。
“是呀、是呀,林先生,到了那边,我们阿文就要多拜托你了。”
求神拜佛还不如多拜托拜托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这两天,他的表现很让人放心,可是,毕竟是来历不明的外人哪!
想着,蔡母更加不舍也不愿了,“阿文,你还是不要去,果园的事……”
“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感觉得出来妈妈有意思打退堂鼓,但此刻的情况已如箭在弦梢,由不得他们喊停了,“去到那里,我会努力多存点钱的。”
“蔡太太,一到了日本,我们会立刻拨电话回来报平安。”林家展也怕事情会突然生变,若蔡氏夫妇临时不肯放人,他就等着回日本被老板开膛破肚了,“如果你们想阿文,也可以偶尔拨通电话到日本呀。”
拍了拍老婆的肩膀,一直没开口的蔡介宗说话了,嗓子沙哑低沉,“好了、好了,林先生他们还要赶到机场去呢。”
不说还好,这一提醒,蔡母的泪水顿成汪洋,“阿文……”
“妈,我会很好的,你们别担心。”吞了口辛涩的口水,蔡含文望望这个、瞧瞧那个,猛一咬牙,“我得走了,你们保重。”旋过身,她低俯着脸蛋坐上车,“林家展,我们走吧。”
“那,我们出发了。”给了蔡氏夫妇一个安抚的微笑,林家展上了车,隔着车窗向贴在车边的两个身形半弓的老人挥挥手,“再见。”
蔡含文没有挥手,她瞪着大眼望着依恋不舍的爸妈,像是要将他们的长相给嵌进脑海中,手若挥动,会挡着视线的。
俐落的扭转车钥匙,林家展暗地里松了口气。蔡含文的镇定让他有些安心,他挺怕女人掉眼泪,她遇事沉稳的态度很令他欣赏。
谁知道车甫开动,都还没完全离开蔡家两老的视线,蔡含文先前拚了小命止在眼眶的泪水竟开始扑簌簌的洒下来。
哦!他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好命。
“唉!”无奈的叹了声,林家展抽了张面纸递给她,“别难过了,你会喜欢那儿的。”他们让他觉得自己是逼良为娼的皮条客。
“真的?”她用被汪汪泪水浸盈的一双纯良大眼瞪着他。
“我保证。”瞥了那张覆满水气的粉女敕脸蛋,林家展迅速将注意力移回路况,脑门蓦然泛起细微的僵凝。
方才,掠过胸口的那抹惶然悸动的感觉是什么?该死,可千千万万不要是心动的感觉,不然他会被老板给活活劈死的。
☆☆
“拍!”
瞪着又被自己往前贼探的脸挤破的那个小洞,蔡含文一时愣头愣脑的,杵了两秒,然后呵呵呵,瞪着被自己破坏的纸门,她咧着嘴巴干笑,真笨哪,怎么老忘了日本屋舍的拉门是用纸糊的?
脑门才浮上闪人的念头,她都还来不及付诸行动,就听到细琐且迅速的脚步声往这里逼近。
她心想,完了!
“怎么啦?”凉子听到声音,急呼呼地赶了过来。
瞥了她一眼,蔡含文嘴微张、眼白微露,先垂下肩头,再呐呐地将涩意渗进绽在唇畔的笑容里。
凉子是个皮肤皱皱、干干的,个儿却很雄壮威武,而且年纪铁定已经超过六十岁的日本欧巴桑。她已经在石黑家服务超过两代,如今已经是第三代了,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她的地位很尊贵且颇有份量。
“凉子在这里住了快一辈子,别以为她只是个老佣人,她说话很有力……”
这是将她带进这座豪宅的林家展在离去之际,大概是被胸口残存的最后一丝良心提醒,匆匆附在她耳边嘀咕的。
嗤,想到林家展,她胸口又鼓起了火气。还以为林家展不过是个小喽罗罢了,除了护送她深入匪……呃,倭寇的大本营外,还会再伴在她身边几天,没想到飞机一落地,还没出关呢,他就成了个大忙人,行动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只见他嘴巴动得家苍蝇的两只翅膀,没停个片刻。
然后,将她送到这位处青森县北方的一座豪宅,连带她大略熟悉一下四周环境的时间都没,冲着她歉然一笑,丢了句会再来看她,就将她遗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清幽宅院里。
哼,怨恨地瞪着那个胆敢狠心丢下孤苦无依的她,径自离去的硕长身影,蔡含文在心里将他咒骂得体无完肤。嗤,铁定是被日本人同化了,成了个没良心的坏分子,他以为她蔡含文没他就会哭天抢地?等着瞧好了。
蔡含文不服输的性子才转个身,就瞧见不知何时就杵在大厅一端的凉子,她正静静地端详、审视着自己哩。而且,第一天结束时,蔡含文就已经知道林家展口中的“说话有力”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林家展是白操心啦,她跟凉子很相见欢,处得也很融洽,因为凉子的人实在是很好、很客气,也相当的善待她,就像个和蔼慈祥且善解人意的老女乃女乃,很努力地帮她减低思乡愁绪。坦白说,她很喜欢凉子,但是——
将纸门撞了个破洞,这声响有多大?她是没量过,但想也知道,绝绝对对不会比国庆日时释放的烟火声还大,只是不管她的额头戳破的是宅子里哪个偏远角落的纸门,似乎总是窝在厨房里的凉子,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案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