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他離開她,兩個的氣息紊亂混濁,體溫俱熱。
「夜里醒來沒瞧見你,我以為你還在生氣,為今日大街上那兩頭虎兒,我沒買下它們,你索性不跟我同房啦。」語中帶笑。
「我、我睡不著,起來走走。」忽地,她將臉埋進他的胸懷,憶起那對嚴姓兄弟為著心里頭的人兒亦是夜半難眠。
手掌自然地撫著她的背脊,他的下顎抵著妻子的香發。
「睡不著總有什麼原因,你還是惱我,放不下那兩頭大虎?」唇親了親她可愛的發頂,妥協地道︰「你這麼喜歡虎兒,我明日讓齊總管跟那對兄弟買去,你別生氣了,好不?」
聞言,虎娃陡地抬頭,急急便道︰「不用啦!我、我不買虎了,它們跟著那對兄弟很好……」怕他察覺自己的怪異,虎娃眼神有些閃避,蠕著唇,「你自己也這麼說的。」
幽暗中,微乎其微的戲譫閃過他的眼底。「不惱我了?」
虎娃頓了頓,鼻尖下意識頂著他的胸膛,這些獸類示好親近的舉動常不知不覺流露出來,她喜歡他身上的氣味,教她莫名安詳,遺忘身在何處。
「虎娃,你這是做什麼?」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男子隱忍笑意的詢問,她驀地驚醒,才發覺自己不僅嗅遍他的胸膛,還得寸進尺揭開衣襟,伸出小舌舌忝舐著他的胸口。
「我、我……」她也不知道啊?!
虎娃微仰著螓首,憨憨地望住一張英俊的面容,唇水亮潤澤,眼眸迷蒙。
「天賜……我不惱你了……」跳接式的回話令人莞爾。
常天賜深深瞧著她,下一秒,重重地吻住她,含住檀口中的小舌。
虎娃兩只藕臂不由自主地圈在他頸後,或許是心思浮動,或許是那對虎族姊妹給了她什麼刺激,又或許是解開什麼禁錮、有了新的體會,今晚的她顯得特別溫馴。
兩張唇無暇分開,男子已一把將她橫抱,緩緩朝某個方向前進。
細細輕呼,她攀得更緊,語不成句地道︰「天賜……快放我下來,我、我很重,你很虛,我會壓傷你的……」
又是這句話,又是那個字。
常天賜眸光一沉,低低笑著,音如醇酒,在她耳畔喃喃︰「我們來瞧瞧,我到底虛不虛?」
「天賜……你、你抱著我去哪兒?」不知怎地,好渴呵……
「回房。」
「睡覺嗎?」她想喝水。
男子不說話,只是笑著,抱著她踢開了房門。
☆☆☆
之於虎娃,在幻化人身後,融入世間的生活著實充滿著教她心動的驚奇,若能不去在意最初的目的,能心甘情願地接受姑婆的安排,什麼都別多想,這般的歲月,她可以安然地過下去,身邊伴著一個男子……
但呵……每每想放縱感情,又不敢放縱感情,兩面矛盾。
她怕,這段姻緣以報恩為前提,當初她千般不願,姑婆仍強勢地替她決定,若是……若是自己動了情、順遂一切,有朝一日恩情償盡,而兩個是不是就得分離,她能守著他很久很久嗎?一輩子,有無可能?
她弄不懂真正的心思,也害怕弄懂,總強迫著自己不去深思。
然後,日子悠然滑過,她以人身在世間過了第一個年。
今晚是除夕夜,府里許多僕役丫鬟領了總管發的紅包後都已放了假,僅留下幾名輪番,有些趁著年假回家探望,有些家住得遠了,乾脆在常府過年,加菜加酒不說,還可和幾名相識的聚在院後小賭一番,試試手氣。
常家家業雖盛,但人丁不旺,常老爺本有兩名兄長,皆已英年早逝,沒留下子嗣,而他雖娶了一妻一妾,這麼多年也僅有常天賜一個兒子。因此常家的圍爐年夜飯,就只兩代四個成員。
廳上,應景的年菜擺滿圓桌,爐管中加進燒紅的黑炭,湯滾沸著,發出「噗噗」聲響,里頭浮著許多好料,香味四溢。
「虎娃乖媳婦兒,怎麼愣著啦?!動箸呀,逭魚很鮮,你快嘗嘗。」席間,常夫人舀了一匙清蒸八寶魚遞來,今年團圓飯多了一個人,她心底歡喜,適才忍不住還多給一份大紅包,上頭寫明是給未出世的金孫壓歲的,全然不覺奇怪。
虎娃下意識捧高碗接過來,面對婆婆過度的熱情,她已漸漸習慣,報以笑容,溫馴地道︰「謝謝……娘。」她學習與觀察的能力向來極強,隨即夾起一塊羊酥排回敬,「娘,請用。」又夾起另一塊遞去,「爹,請用。」
一段時間的相處,在稱謂上亦順口許多,也顛覆原先心中對常氏一族的認定,二老待她極好,她能感應著那份真誠,只除自己所嫁的那名男子,時而溫和時而霸氣,黑黝黝的瞳中似乎洞悉著什麼,總教她心悸。
「呵呵呵,好好。」常老爺笑咪咪地接了過來,突地一頓,隨口便問︰「還有天賜呢!別光顧著咱兩個老的。」
虎娃抿了抿唇,雙頰薄嫣,動箸夾了第三塊酥排放進常天賜碗中。
「相公請用。」做足臉面了吧!哼!
相公?!還是第一次這麼喊他呢。
常天賜似笑非笑地睨著妻子,見她垂下眼眸不來瞧他,專心嘗著碗中鮮魚,仿佛這是件多麼重大的事,大掌好不安分,悄悄爬到她的大腿上,掌心熱氣透過衫裙,不輕不重地掐揉著。
「咳咳……咳咳咳——」心一震,岔了氣兒。
「乖媳婦兒,怎麼啦?!」常家二老不明就里,「莫不是教魚刺鯁著了?!」
「沒……沒事的,咳咳咳——」虎娃眸中閃著淚花。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呵,吃個飯都要出事。」那始作俑者無一絲悔意,大方地傾靠過來,手掌大方地撫著她的前胸後背。
「你、你你這人——」讓他搶白一番,虎娃睜著大眼瞪人,邊忙著撥開他的祿山之爪。
「唉,你啊,就是要讓人擔心才快活嗎?」
「啊?!」所有的怒氣在听到這句話後奇異的消散。
不等虎娃反應,常家老爺已揮了揮手道︰「哎呀,別顧著說話,吃飯吃飯,虎娃乖媳沒事啦,喝個湯、吃片涮牛肉就沒事啦!這牛肉片是東街老李送來的新鮮貨,川燙一下就能吃啦,別煮久,久了就老了、韌了,沒法入口即化,說到如何將牛肉料理好,問我就對啦……」他兀自說個不停,把一片片的肉燙好,分送到在座其他人的碗中,見兒子和媳婦兒像老僧入定對視著,動也不動,聲音跟著提高,「快吃啊!」
「喔——」虎娃猛地回神,見碗中魚肉尚未食下,不知不覺又堆上其他食物,也不知是誰動的手腳,就見常夫人福泰的臉出現雙下巴,呵呵地對住她笑。
「吃多一些,吃飽才有力氣,有力氣才能生女圭女圭。」
虎娃臉更熱,偷偷覷向身旁的男子,發現他正帶著笑,溫柔地瞧著她。
☆☆☆
年初一
常家的藥材生意只東街總鋪開張,給城中的醫堂方便,怕來了病人卻買不到治病的藥材,其余的店鋪全放大假,夥計們得過了年初五才會回來開工。至於受常家雇用上長白山采參、獵大獸的隊伍,早在歐陽師傅帶領下往北方出發了。
一大早,外頭炮竹大響,鑼鼓喧天,不少大商家請來舞龍舞獅隊,掛上自家旗招,浩浩蕩蕩、熟熱鬧鬧地掃街拜年,整個京城籠罩著濃重的新年氣味,逢人便說恭賀新禧,天再冷,來了人間也要消融。
房中床帷內,一股溫熱的氣頑皮地吹在她耳邊,鬧得她又癢又酥,忍不住申吟閃躲,還是如影隨形地拂來,偏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