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店長的背面是一百分,那麼,他的正面就是一百零五分。
總而言之,只有兩個字——
完美。
包遑論他總身著顏色最對比、也最和諧的黑白套裝,無論西式或中國風味,都將他的外表襯托得毫無瑕疵,臉上薄施的彩妝頗有視覺系藝人的味道。
店長逕自由櫃台右側的貯物櫃找出一只造型古典的西洋花瓶,對店里每樣東西的擺放位置都熟悉得好似在自家一樣,接著二郎腿一蹺,閑閑地在桌前插起花來。
從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麼適合玫瑰花,簡直只要他一出現,眼前就會自動綻放出無數的玫瑰幻影及浪漫的點畫效果,陪襯在他左右十公尺範圍內。
君清晏為店長沖了壺他所點的玫瑰花果茶,擱在他左手邊。
店長有種魅力,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自信及佣懶,讓人不由自主將他與「高貴」畫上等號,恐伯哪一天店長出了車禍,在倒地之前都會來個三圈華爾滋旋轉再挑個最美的角度落地。
「喏,借花獻佛。」店長優雅地舉起綴滿簡單花邊的改良西裝袖,抽出一枝玫瑰花,紳士地遞到君清晏眼前。
「謝謝。」
「不客氣。」簡單的回話動作卻充滿十足美感,這張笑臉簡直就是生來打擊天下女性的美。
雙眼被店長所激射出來的璀璨光芒照耀得有些疼痛,君清晏抱著餐盤,急忙奔離圍繞在店長身旁那堆神似于少女漫畫慣用的玫瑰背景。
君清晏回到櫃台,一邊擦拭著櫃台上的水濕一邊開口︰「老板,我下星期一要再請一天假。」
老板挑起眉,「又請假?不是才請了三天?」
「家里有點事……」君清晏沒跟任何人提及結婚一事,當然也不會說明她的請假是為了拍婚紗照……不,是平面廣告照。
听出君清晏的為難,老板也不多問,「好,我準了。」他向來隨性,有時心情大好,直接讓君清晏將店門拉下便拖著她去逛百貨公司也是常有的事。
「謝謝,我以後不會這麼頻繁請假。」不過……她得想好今天晚上要如何面對應滕德,想必他會對她發頓脾氣吧?到時她為了捍衛工作權,也許少不了和應滕德來場口角。
「別放在心上,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別客氣。」
「我才不會跟你客氣咧。」君清晏吐舌,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小頑皮鬼。」
「不過我真的有事情要麻煩你幫忙。」君清晏雙手合十,央求道。
「你還真不客氣。」他前一秒鐘才把話說出口,下一秒鐘她就提出要求了。「說吧。」
「可不可以勞煩善解人意的老板大人替我烤一個招牌天使蛋糕,我要帶回去孝敬家人。」她笑得諂媚。
今天回家,她決定與應滕德來個先禮後兵,先雙手奉上蛋糕討好他,如果他冥頑不靈,堅持與她翻臉,那個大蛋糕剛好也可以拿來當攻擊武器。
「孝敬家人?我看是孝敬愛人吧,你在我店里工作至少三年以上,你會特別要我烤蛋糕只有在父母生日、結婚紀念日、母親節和爸爸節,大不了再加上一個寶貝弟弟的生日,今天正巧都沒有踫上這些大日子——」
「好,我招了,是烤給老公吃的。」君清晏做出投降的表情。
「你哪來的老公?」老板當她在說笑,連正在插花的店長也抬起微訝的眼,笑意轉為興致盎然。
「前幾天嫁的。」她吐實。
「那祝你早生貴子,哈、哈、哈!」超假的笑聲意思意思地配合她。
君清晏知道老板壓根不信她的真實告白,她無所謂地聳聳肩。畢竟在老板的認知中,她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又怎會突然冒出個老公?
「看在你為了蛋糕不惜犧牲清白名譽,我會替你烤個最美味的天使蛋糕,要多大的?」
君清晏雙掌圈成一個圓,又在自個兒臉上比了比,半晌終于作好決定。
「十寸。」
這個尺寸拿來砸臉,正好!
儉儉協
君清晏以為自己回到家便要面對應滕德的冷臉拷問,所以她從搭上公車後便開始演練各種可能的應對方式,甚至準備了四、五種版本潑婦罵街的劇本,可是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張如此可愛無辜的——睡顏。
他睡著了。
應滕德上半身全塞在蓬松的懶骨頭里,短發不听話地在他額前及頰邊鬈翹,長腿一平一曲,仰躺在書房的地毯上,雙手還握著PS2的震動搖八。
牆上的平面電視仍播送著電玩待機畫面,震耳的戰斗配樂卻喚不醒他。
君清晏拎著大蛋糕站在房門口,久久,她才跨前一步,半蹲在應滕德身旁。
方才回來听到張嫂提起,應滕德吃完午餐之後便到書房看書,不許任何人打擾,她看書桌前沒有任何書籍被翻閱的痕跡,倒可以猜到他打了整個下午的電動游戲,連晚餐都沒下樓去吃。
她將蛋糕盒放在毛毯上,伸手撥開他覆額的劉海,仍沒吵醒他。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個狠心丟下老公的晚歸壞老婆。
通常這種情況發生時,百分之九十應該是老婆可憐兮兮地窩在沙發上等待花天酒地的老公回家,淚花亂墜地接受老公無情的冷嘲熱諷……
現在角色互換,她的老公在蜜月期間被她遺棄在家,孤孤單單地窩在書房里和brS2培養感情。
她還以為他會為了報復她而去尋花問柳,硬要比她晚一分鐘進家門,好彰顯他對于她的一切無動于衷︰她拎著蛋糕回來,而他則拎著女人回來,再不,就是他銷假上工,不讓她專美于前……
許許多多的猜測,就是沒猜到要面對熟睡的應滕德。
她無法猜想那些晚歸老公的心態和感受,但她卻知道自己面對老公等門的那張睡顏時,心底有好多的內疚浮上台面。
如果他此時身上還披著一件她的外套當棉被,她想,她會當場哭出來,並且撞牆以謝他的真心對待。
「老公,不要在這里睡覺,會感冒的。」她伸手搖晃他。
應滕德沒醍。
「你再不醒,你的曹操要被劉備用真無雙亂舞給KO羅。」她可沒辦法像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雙臂一伸就抱著女主角回房去補眠,只能繼續吵他︰「老公——」
「……亂講,我先把他給劈了才睡的。」慵懶的睡音終于給了她回應。
「醒了?」
「你回來了?」
兩句問話同時出口,也同時陷入無聲。
應滕德睜開貪寐的眼,直視著她的眸光中並未挾帶任何怒意,只是很純粹地看著她,而君清晏在等,等他開口逼問或責難。
最後,仍是她先捺不住性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解釋兼狡辯——
「你生氣了吧?我承認,我沒事先向你說明是我的不對,但這份工作我已經做了三年多,而你和我爸的交易又決定得那麼倉卒,我不知道怎麼給老板一個滿意的離職原因,而且我也不想離職,因為老板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我的工作環境,我知道你一定會強烈希望我辭掉工作,在家相夫教子養花養狗養跳蚤,可是那不是我的希望。」她唧唧咕咕一串,甚至不小心連她將兩人的婚姻視為「交易」也月兌口而出。
沒錯,她將這場婚姻視為交易。
他交出他的財勢,而她交出她的人,銀貨兩訖。
即使他與她合演了一場甜蜜戲碼,誰也不去點破其中的利益糾葛,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是偶爾幾句虛與委蛇的蜜語甜言就可以掩蔽真相的丑陋。
君清晏自始至終都是這麼想的,也很清楚自己該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