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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 第17頁

作者︰衛小游

坐在御書房里,麒麟靜靜觀察了男子好半晌,才開口道︰

「沐州牧,你奏章上提到歧州州民與西方海夷的海上沖突,事關重大,在我們進入正題之前……」麒麟視線瞥向一直站在州牧身後的隨從,考慮著是否該點破那名英姿颯爽的女子可能的真實身分。「朕要你將所有的事情重新再說一遍,包括你為什麼要在奏章上說謊。」

那站在麒麟面前的溫煦男子哂然一笑。「陛下明察秋毫,想必已經明白,何以臣不得不在奏章上隱藏事實的原因。」

麒麟蹙起眉。「那與你身後那名隨從——或者,朕該稱呼她為海夷將軍——有關嗎?」

女子微微訝然,望進麒麟年少卻炯然有神的眸色里,揚起一弧微笑。「海夷將軍海童,參見陛下。」

這是麒麟第一次見到這位來自西海的西方夷之長,她繼位時年紀尚小,隱約記得當時前來祝賀新帝繼位的海夷之長是一位年長的女性,並非眼前這位新任的女將軍。她只在得知海童成為新任夷長時,派遣使者贈禮祝賀過。

麒麟的視線在州牧與將軍兩人身上來回,突然領悟地苦笑道︰「如果事情嚴重到需要州牧與將軍聯袂入京,那麼,但願朕的處置不會令兩位失望。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快快對朕說明吧。」

沐清影笑了,臉上有著令人安心的氣蘊。「陛下英明,整件事情說來並不復雜,甚至相當單純。臣原本以為海上黑船是一般的盜匪,但將軍發現了異樣。與臣商議後,擔心風聲走漏,因此假上奏章,以誤導真正在幕後操縱的黑手。」

那女將軍英姿煥發,接著說明︰「海夷素來與皇朝交好,彼此互蒙其利已經有百年之久。想要借機煽動海夷與州民沖突,並從中牟取利益的人,陛下仔細推敲,應該就可以知道。這事屬于皇朝內政,我原本不準備插手,但因為事情發生在雙方交界的海域上,海童無法置身事外,是以願意協助陛下,盡速處置此事。」

麒麟听著兩人的陳述,良久,越听心里頭便越是擔憂。

這件事很重要,她應該召集群臣,共同商議這件事;但一旦那麼做了,又怕走漏風聲,枉費先前辛苦隱瞞群臣的用心。倘若太傅在此,至少還有個人可以商量。可現在太傅仍在地牢里……麒麟可以想見他會怎麼說。

婁歡會說︰陛下,難道您就不能獨自處理國事嗎?

麒麟再度苦笑。太傅真的不把她當十六歲的孩子來看哪。雖說,她也真的不能再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來看待了。

「依照兩位的說法,那黑船總是利用海上發生大霧時出現,速度奇快,且可能就藏身在海域交界上的無人島群。至目前為止,還不曾登岸攻擊州民,只劫掠海上的船只,看起來確實很像是一般海上盜匪的行徑。然而將軍在一次追趕黑船的時候,察覺到那幾艘黑船使用的火炮屬于皇朝州師所有,倘若不是有人盜賣州師軍械庫里的火藥,便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而這個可能,或許會動搖整個國家。這也許是預謀許久的叛亂,也許意在混淆視听,聲東擊西。麒麟斟酌地詢問州牧︰「目前歧州的州師歸誰統領?」

「州司馬趙清。」沐清影謹慎地道︰「共有五萬兵力。」各州軍政分離,即便他身為州牧,也不能擅自調動軍隊。全國十九州里,只有西方歧州擁有強大而訓練有素的海軍。

「海童將軍,這是我朝內政,請將軍幫忙,是說不過去,但……」

明白麒麟想說什麼,女將軍笑道︰「我手上有十萬兵源,不過那是因為海夷一直以來都是軍民合一。扣除老弱,尚有六萬兵力可用,挪一點借給陛下,是可以的,但要看陛下決定怎麼處理這件事才行,海童不能輕率挑起戰爭。」

「朕明白。」麒麟擊掌傳喚隨從︰「請夏官長速來御書房。」她站了起來,看著窗外濃郁的春色道︰「朕不想要戰爭,除非那是平息另一場戰爭最好的方式。西歧州牧,請你做好接管州師的準備,我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了結這件事。」

「……」沐清影沒有立即回應,直到麒麟轉過身來,用目光詢問,他才微微一笑。「這是我們君臣初次會面,而陛下卻相信臣所說的話?」

那正是麒麟先前對自己的疑問。皇朝之大,她如何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臣子?

「首先,「她有條理地說︰「你眼神端正,敢直視朕的目光。在明知你已經犯下欺君之罪的情況下,仍然不畏責罰,入京來接受朕的質詢。而你身邊的隨從不是別人,正是海夷之主。你二人微服入京,必有緣故。雖然這消息可能已經傳開,但根據朕的御使回報,你治理歧州兩年,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恰恰都是州司馬的親信。趙清是諸侯之子,你不畏權勢與之抗顏,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這便是朕決定相信你的原因。既然今天無論如何朕都必須做出決策,倘若朕錯了,也只能怪自己識人不清,必須有承擔後果的準備……但追根究底,或許也是因為朕信任宰相的緣故吧。當年宰相推薦你繼任州牧,朕相信他的判斷。」

「原來如此。」沐清影點頭。「那麼,臣以為事不宜遲,雖然已經命人嚴加防備,但仍然可能出事,臣最好即刻返回歧州。」

「不用那麼急。」麒麟眼尖地瞥見夏官長正朝御書房疾行而來。「你帶著朕的手諭一道回歧州去——記住,要活著,朕不願意失去一名值得信任的邊陲州牧。」

仿佛沒料到帝王會對他說這些話,沐清影微怔半晌才趕緊道︰「臣遵旨。」

站在一旁的女將軍突然笑了出聲。

麒麟挑起眉。「將軍可是在笑朕?」

「正是。」海童笑看著麒麟。「民間傳言陛下年幼任性,哪里知道陛下聰明絕頂,處事周延,與民間傳言毫不相符。」

麒麟聞言,不禁一笑。「你錯了,將軍。朕確實極為任性。你入宮時沒听說嗎?日前,朕的帝師們才因為朕的愚行而入了牢獄呢。」甚至到現在都還不肯出來。

「听說了,所以才不難理解,何以陛下會是現在這等模樣了。」這就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吧。

麒麟眨了眨眼,算是默認了。轉過身看向剛剛進入御書房中的夏官長,她有點淘氣地笑了起來。「夏官長,你來得正好,朕想跟你調一支軍隊。」

☆☆☆

「陛下采取行動了,她向下官借調一支行動迅捷的騎兵隊趕往歧州。事情果然如相爺所言,與州司馬越清有關。幸好發現得早,預先做了防備,下官也已經下令加強京畿的守備。」

「這件事情,是陛下自己采行的決策嗎?」

「不瞞相爺,日前陛下曾經來向下官討教過國內兵力的部署情況。」

好個麒麟。婁歡露出笑容。「夏官長,辛苦你了。」

「不,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那麼,陛下現在何處?」獄中不見天日,是因為先前典獄官送來了餐食,才知道現在已經入夜了。

「……」原本侃侃而談的夏官長突然沒了聲響,似乎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婁歡察覺了夏官長的局促,他詢問︰「烜夏,陛下這幾日都在哪里過夜?」

君王賜字「烜夏」的夏官長大司馬素來是一名鐵錚錚的武士,如今面對宰相的問題竟然面紅耳赤,顯然是有人不許他說出帝王的行蹤。

「陛下不讓你們告訴我,是吧?」婁歡臆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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