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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良 第16頁

作者︰單煒晴

同樣的把戲他不是沒見過,而且見多了。

「嗯……」廉欺世沉吟著,最後一個擊掌,揚起淺笑,提議道︰「那麼我離開長安就好啦!」

「離開長安?」他重復她的話。

「嗯,我可以回老家去,在那里重新生活,反正那里有熟識的人,況且離長安又很遠,沒人認識你,我保證不會讓孩子知道你的存在,這樣不知道能不能令你安心呢?」

她臉上的笑容,真誠的刺眼。

也許,她真的不會違約,而原本他便打算要她離開,既然她自己提了雷觀月忽視心底沒由來的悶意,良久,他摘下面具和帷帽。

「就這麼辦。」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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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整整坐立難安了三天。

三天前,常替廉欺世跑腿幫忙買藥材的小兄弟跑到僦舍找她,問她有沒有見到廉欺世。

她回想,打從上元節那件事情之後,她一次也沒見過好友。其實這也不奇怪,縱使平康坊和親仁坊相距不遠,各自擁有生活和工作的兩人,好一段時間不見也不是件怪事,她也沒注意過。

小兄弟卻告訴她,廉欺世已經快三個月沒回自己的住處。原本以為是在笙歌這兒住上一段日子,但是時間越拖越久,坊里常找她看病的人也漸漸開始詢問,他才來笙歌這兒看看,沒想到事情並不如他所想。

笙歌一听,臉都黑了。

一個這麼大的人了,失蹤三個月,竟然到現在才有人來通知她?這段時間都夠讓尸體腐爛了!

于是笙歌用上所有能用不能用的關系,四處打听廉欺世的下落,同時猜想可能結怨的對象。

但是,是那個廉欺世耶!

她是說,那個隨遇而安最厲害的樂觀家伙,只可能和人結緣,而非和人結怨吧!

想來想去,雖然不願往雷觀月這條線索追,也只好先查再說了。

此時,笙歌獨自一人站在雷府前,身上穿的是最樸素的一件衣裳,梳上最保守的發髻,端出最莊重的笑容,抬手敲門。

畢竟她是來找消息的,如果看起來就是歡場女子,誰會認真看待?

偏偏,笙歌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尋常女子是不會在夜晚拜訪人家的。

「誰?」無起伏的問話聲,顯示出對方不願開門。

「這麼晚來打擾真是抱歉,是這樣的,我想找一個人,我听說他住在這里。」笙歌說著早準備好的借口。

「……」里頭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後道︰「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

連問也不問她要找誰?

「不,我確信雷大人住在這里,我有要緊事,必須立刻見到他!」笙歌加強話里的殷切,試探門內的人會有何反應。

「這里沒有雷大人。」

還敢說謊?誰不知道織染署署令雷觀月住這兒啊!

「事關生死,請你別不當一回事。」笙歌沉下聲。

「姑娘,別說我沒告訴你,我家爺最討厭女人了,如果讓你進來,後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證。」

「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我是喜歡他才上門的嗎?」笙歌嗤笑道。

門內又是一陣岑寂,接著響起腳步聲,不是靠近開門,而是逐漸遠離。

耳朵貼門听出了事實,笙歌再也忍不住了,捶著門大喊︰「廉欺世!我要找廉欺世,她一定在這里!」

嘴上說一定,笙歌其實一點也不確定,但是不被允許入內一探究竟,她只好這麼說。

畢充是那個樂觀到一不小心便接近愚蠢的好友,可能連不小心被人埋了她都還笑呵呵的。再怎麼說,她都得在尸體變成白骨之前把她帶回去,才有個交代啊!

門內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回應。

笙歌不死心,繼續叫嚷︰「快點開門!我知道她在這里,不然你們應該也知道她在哪里!」

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知道的話,就當著我的面告訴我,說你們不認識廉欺世這個人!」她又喊,拚命的喊,想把四周的人都吵醒,逼得他們不得不開門放她進去找人。

但門內的人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動如山的耐性驚人。

「廉欺世!快回答我,你連我的聲音都不認得了?我是十四啊!」

當她喊到最後一個字時,門終于緩緩打開了。

雷觀月沒有疵礎帽和面具,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神情,睥睨著她——

「你說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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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欺世坐在擁擠馬車里,搖搖晃晃的。

這多人的馬車車資便宜,一路向南,停靠的驛站不少,是旅人便利的選擇。

廉欺世被擠在馬車中間的位置,左邊是個有點年紀的肥胖大嬸,右邊是個矮小的男人,車上還有好多人,顯得擁擠不堪。

對面合眼打盹的老人,在馬車一記顛簸後,迷迷糊糊醒來,四處望了望,接著發現她。

「沒想到這麼晚,還有這麼多人要出城啊。」一對上眼,廉欺世立刻和對方閑聊。

老人抓抓松垮的臉皮,打了個灑氣滿滿的灑嗝,哼道︰「小泵娘,已經五更三籌啦!街鼓才剛鳴過,你沒听見嗎?」

「喔,那這麼早大家都趕著出城啊?」廉欺世不在意對方的語氣,又問。

「早早走,才能早早回家。」老人話才說完,又是連串的灑嗝。

「回家啊……」廉欺世低響,雙手緊揣著簡單的行囊,里頭有幾件換洗的衣物,和雷觀月答應過要給她的錢。

反正去余杭的路上一定會花到旅費,到了余杭後也需要錢安身立命,她也沒跟他客氣了。

一定要平安到達余杭才行。

她這麼告訴自己,確定了目標便不會改變。

在長安的一切怎麼處理,也許不用麻煩笙歌,雷觀月會處理的很好——以讓她完全銷聲匿跡的方式——所以她不擔心。

可是他不相信她的本名叫廉欺世……或許還是得麻煩笙歌才行,等到了驛站,再托人帶封信回去好了。

廉欺世想著想著,注意到天己經蒙豪亮,徹夜未眠,她仍不想睡。

她還在熟悉的長安里,這里有她的朋友、病人和許許多多她喜歡的人,離開的決定匆促了些,沒時間和他們道別,委實可惜。

……她一直沒有自己會離開的感覺。

也許要等過了城門,才真的有離開的感傷吧!

在那之前,真該睡一下才是。

甚少感覺煩惱,即使是莫名其妙要被送出長安也一樣。

她在狹窄的座位上,努力的換了個較舒服的姿勢,準備小憩片刻。但是,才一轉頭,眼淚立刻不爭氣地掉下。

「啊……果然還是有點難過啊……」她模模臉上的淚涌,喃喃說著。

「小泵娘,你在哭嗎?」原本以為不願再搭理她的老人,突然發問。

「嗯,是啊。」她的聲音有著淺淺的鼻音。

「大家都是這樣的。出遠門的時侯會想家,但是在家的時候又恨不得快點出去,免得被家里那娶來供著拜的老女人罵。」

她吸了吸鼻子,問︰「老爺爺的老女乃女乃很凶嗎?」

「凶?凶怎麼足以形容她?窮凶極惡或許會貼切一點。」老人亂用成語,還沾沾自喜。「但是啊,只要一陣子沒听見她的聲音,又會想著她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受人欺負,吞了委屈?于是看到漂亮的小東西,會想著要給她帶回去,讓她開心,即使口袋里那點銀兩都快不夠喝灑吃飯了,還是忍不住買下來給她。其實說是讓她開心,也是自己不得不外出工作,留她一人在家的補償啊!」

廉欺世靜靜地听,想像著老人下次回家的景象,想像他寂寞的妻子時常望著家門等他,想像他一下馬車便急切著跑回家,途中因此摔跌了幾次,然後灰頭土臉地回到家,把買來的發釵……即便是個值不了多少錢的發釵,細心為她戴上,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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