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把戏他不是没见过,而且见多了。
“嗯……”廉欺世沉吟着,最后一个击掌,扬起浅笑,提议道:“那么我离开长安就好啦!”
“离开长安?”他重复她的话。
“嗯,我可以回老家去,在那里重新生活,反正那里有熟识的人,况且离长安又很远,没人认识你,我保证不会让孩子知道你的存在,这样不知道能不能令你安心呢?”
她脸上的笑容,真诚的刺眼。
也许,她真的不会违约,而原本他便打算要她离开,既然她自己提了雷观月忽视心底没由来的闷意,良久,他摘下面具和帷帽。
“就这么办。”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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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整整坐立难安了三天。
三天前,常替廉欺世跑腿帮忙买药材的小兄弟跑到僦舍找她,问她有没有见到廉欺世。
她回想,打从上元节那件事情之后,她一次也没见过好友。其实这也不奇怪,纵使平康坊和亲仁坊相距不远,各自拥有生活和工作的两人,好一段时间不见也不是件怪事,她也没注意过。
小兄弟却告诉她,廉欺世已经快三个月没回自己的住处。原本以为是在笙歌这儿住上一段日子,但是时间越拖越久,坊里常找她看病的人也渐渐开始询问,他才来笙歌这儿看看,没想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笙歌一听,脸都黑了。
一个这么大的人了,失踪三个月,竟然到现在才有人来通知她?这段时间都够让尸体腐烂了!
于是笙歌用上所有能用不能用的关系,四处打听廉欺世的下落,同时猜想可能结怨的对象。
但是,是那个廉欺世耶!
她是说,那个随遇而安最厉害的乐观家伙,只可能和人结缘,而非和人结怨吧!
想来想去,虽然不愿往雷观月这条线索追,也只好先查再说了。
此时,笙歌独自一人站在雷府前,身上穿的是最朴素的一件衣裳,梳上最保守的发髻,端出最庄重的笑容,抬手敲门。
毕竟她是来找消息的,如果看起来就是欢场女子,谁会认真看待?
偏偏,笙歌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寻常女子是不会在夜晚拜访人家的。
“谁?”无起伏的问话声,显示出对方不愿开门。
“这么晚来打扰真是抱歉,是这样的,我想找一个人,我听说他住在这里。”笙歌说着早准备好的借口。
“……”里头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连问也不问她要找谁?
“不,我确信雷大人住在这里,我有要紧事,必须立刻见到他!”笙歌加强话里的殷切,试探门内的人会有何反应。
“这里没有雷大人。”
还敢说谎?谁不知道织染署署令雷观月住这儿啊!
“事关生死,请你别不当一回事。”笙歌沉下声。
“姑娘,别说我没告诉你,我家爷最讨厌女人了,如果让你进来,后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是喜欢他才上门的吗?”笙歌嗤笑道。
门内又是一阵岑寂,接着响起脚步声,不是靠近开门,而是逐渐远离。
耳朵贴门听出了事实,笙歌再也忍不住了,捶着门大喊:“廉欺世!我要找廉欺世,她一定在这里!”
嘴上说一定,笙歌其实一点也不确定,但是不被允许入内一探究竟,她只好这么说。
毕充是那个乐观到一不小心便接近愚蠢的好友,可能连不小心被人埋了她都还笑呵呵的。再怎么说,她都得在尸体变成白骨之前把她带回去,才有个交代啊!
门内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回应。
笙歌不死心,继续叫嚷:“快点开门!我知道她在这里,不然你们应该也知道她在哪里!”
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知道的话,就当着我的面告诉我,说你们不认识廉欺世这个人!”她又喊,拚命的喊,想把四周的人都吵醒,逼得他们不得不开门放她进去找人。
但门内的人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动如山的耐性惊人。
“廉欺世!快回答我,你连我的声音都不认得了?我是十四啊!”
当她喊到最后一个字时,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雷观月没有疵础帽和面具,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情,睥睨着她——
“你说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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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欺世坐在拥挤马车里,摇摇晃晃的。
这多人的马车车资便宜,一路向南,停靠的驿站不少,是旅人便利的选择。
廉欺世被挤在马车中间的位置,左边是个有点年纪的肥胖大婶,右边是个矮小的男人,车上还有好多人,显得拥挤不堪。
对面合眼打盹的老人,在马车一记颠簸后,迷迷糊糊醒来,四处望了望,接着发现她。
“没想到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要出城啊。”一对上眼,廉欺世立刻和对方闲聊。
老人抓抓松垮的脸皮,打了个洒气满满的洒嗝,哼道:“小泵娘,已经五更三筹啦!街鼓才刚鸣过,你没听见吗?”
“喔,那这么早大家都赶着出城啊?”廉欺世不在意对方的语气,又问。
“早早走,才能早早回家。”老人话才说完,又是连串的洒嗝。
“回家啊……”廉欺世低响,双手紧揣着简单的行囊,里头有几件换洗的衣物,和雷观月答应过要给她的钱。
反正去余杭的路上一定会花到旅费,到了余杭后也需要钱安身立命,她也没跟他客气了。
一定要平安到达余杭才行。
她这么告诉自己,确定了目标便不会改变。
在长安的一切怎么处理,也许不用麻烦笙歌,雷观月会处理的很好——以让她完全销声匿迹的方式——所以她不担心。
可是他不相信她的本名叫廉欺世……或许还是得麻烦笙歌才行,等到了驿站,再托人带封信回去好了。
廉欺世想着想着,注意到天己经蒙豪亮,彻夜未眠,她仍不想睡。
她还在熟悉的长安里,这里有她的朋友、病人和许许多多她喜欢的人,离开的决定匆促了些,没时间和他们道别,委实可惜。
……她一直没有自己会离开的感觉。
也许要等过了城门,才真的有离开的感伤吧!
在那之前,真该睡一下才是。
甚少感觉烦恼,即使是莫名其妙要被送出长安也一样。
她在狭窄的座位上,努力的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准备小憩片刻。但是,才一转头,眼泪立刻不争气地掉下。
“啊……果然还是有点难过啊……”她模模脸上的泪涌,喃喃说着。
“小泵娘,你在哭吗?”原本以为不愿再搭理她的老人,突然发问。
“嗯,是啊。”她的声音有着浅浅的鼻音。
“大家都是这样的。出远门的时侯会想家,但是在家的时候又恨不得快点出去,免得被家里那娶来供着拜的老女人骂。”
她吸了吸鼻子,问:“老爷爷的老女乃女乃很凶吗?”
“凶?凶怎么足以形容她?穷凶极恶或许会贴切一点。”老人乱用成语,还沾沾自喜。“但是啊,只要一阵子没听见她的声音,又会想着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人欺负,吞了委屈?于是看到漂亮的小东西,会想着要给她带回去,让她开心,即使口袋里那点银两都快不够喝洒吃饭了,还是忍不住买下来给她。其实说是让她开心,也是自己不得不外出工作,留她一人在家的补偿啊!”
廉欺世静静地听,想像着老人下次回家的景象,想像他寂寞的妻子时常望着家门等他,想像他一下马车便急切着跑回家,途中因此摔跌了几次,然后灰头土脸地回到家,把买来的发钗……即便是个值不了多少钱的发钗,细心为她戴上,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