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再反抗,雷觀月不疾不徐地指示︰「大夫,請。」
嚴長風點點大夫的手心,接到指示,大夫模索著她的手腕。
廉欺世猶不死心地將袖子拉緊,然後打哈哈,「天冷、天冷。」
刺人的目光又螫向她,雷觀月伸出蒼白縴瘦的手,輕輕握住她的,「要不了太久,我替你拉開。」
噢,大頭目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未幾,大夫放開她的手。
「如何?我想沒什麼吧!一定沒什麼,對吧!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才是,就說你們太緊張了!好啦,接下來我該往哪里出去?正門還是後門?或者偏門?還是等會兒和大夫一道走?」廉欺世連珠炮似地說了一長串,卻連自己說了什麼都搞不懂。
雷觀月觀察她不自在的神情,不能理解。
嚴長風則仔細讀著大夫傳達的訊息,恢復面無表情。
「爺。」片刻後,嚴長風喚起主子的注意力。
雷觀月將視線投注于親隨,對既知的結果不怎麼感興趣,尤其嚴長風還是一副死人臉,表示不可能會有意外。
廉欺世則是在結果還沒從嚴長風的嘴說出時,提心吊膽地等著。
嚴長風意有所指迅速瞥了她一眼,繼而轉向主子,語調沒有起伏的說。「爺,大夫的意思是,恭喜你。」
☆☆☆言情小說獨家制作☆☆☆www.yqxs.com☆☆☆
喂、喂!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不會正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不會吧?不可能吧!
「爺,大夫的意思是,恭喜你。」
在廉欺世不斷和心里的聲音對話,左一句「不可能」,右一句「不會吧」的時候,嚴長風完全沒有半點祝賀意味的恭喜冒了出來。
然後,廉欺世慌亂的心緒緩緩冷靜下來。
不,應該說是所有的煩惱不翼而飛,仿佛事情都解決了般,恢復氣定神閑。
「原來我沒弄錯。」她小小聲的說,同時輕拍自己的肚子。
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有秘密擱在心頭,總是特別令人坐立難安。不巧她就是那樣的人,而今確定了,也沒啥好慌的了。
就某方面來說,廉欺世的樂觀確實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可能。」身為當事者,更是罪魁禍首之一的雷觀月隔了好一會兒,堅定地反駁。
「也許是其他人的。例如之前在笙歌姑娘僦舍外踫上的那位姑娘口里的某位不能提起名字的大人。」嚴長風沒有起伏的語氣,听來令人全身發冷。
雷觀月瞬間了解他的用意。
他不是想要按照計畫行事,而是想確認她肚子里究竟有沒有孩子,若有,也要想盡辦法逞她承認孩子不是他的。
但是這麼做非常危險,弄得不好,他的秘密也會泄漏。
嚴長風是在杜絕後患沒錯,他卻……
「你有話要說嗎?」雷觀月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給她辯駁的機會。
廉欺世啜了口茶水,放下茶杯,一手輕輕覆蓋在小骯上,垂眸注視著,呢響著︰「怎麼辦?
這句話听在雷觀月耳里非常剌耳。
且不管孩子是誰的,身為一個母親……一個剛知道自己有喜的母親,對于孩子卻只有一句「怎麼辦」,簡直像在說「多了個麻煩,來來的日子該如何是好」,听起來多諷刺?
她大概會選擇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雷觀月做了結論。
「笙歌姑娘,無論如何這個孩子,我們是不會承——」
嚴長風的話才說到一半,廉欺世好似沒听見,逕自開口︰「怎麼辦?我好期待。」
抬起一張不能說是興奮,也不能說是激動的笑顏,望向雷觀月,她笑眯的眼,隱隱泛著柔和似水的眸光流轉。
雷觀月毫無預警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現在是三個月,那麼至少還要再七個月,再七個月就能見到你了……」她又垂下頭去,己經學會每個母親對肚子說話的習慣。
她是……真的很期待。
也是真的很高興。
許是她的神情太過祥和,一股暖流瞬間煨燙他的心房,給了他一種初為人父的感動,前所來有的體驗。
「爺。」嚴長風出聲打斷他的妄想。
一回神,雷觀月立刻見到親隨不認同的神色。
啊……對了,即使有那種感覺,也是錯覺,他不可能有孩子。
明明早就知道了,為何心頭仍是一片酸楚?
他希望擁有自己的孩子嗎?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在听到嚴長風的話有絲絲愉快的感覺,才會在看見她的反應隨之起舞……他竟是深切的渴望自己的孩子。
說來也是,人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擁有,得到了則棄若敝屣。
無妨,他向來習慣失望。現在則是該正確處理這件事的時候了。
「你能提出證明,證明自己完全和那位大人沒有床第之實?」雷觀月問,故意要自己忽略她難以忽略的喜悅。
見他冷靜下來,嚴長風斂身告退,送大夫離開。
畢竟「家丑」向來是不得外揚的。
「當然可以啊!」廉欺世還是看著自己的肚子,輕快回答。
這下,雷觀月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她……難道真如她所言,她只是個伴游妓女?
不,不可能!因為她肚子里正孕育著一個生命,那只代表她欺騙了他。
「看著我,再說一次。」雷觀月冷聲道。
察覺他語氣丕變,廉欺世不舍地移開目光,迎上他森冷的眸子。
「呃……現在說或許有點晚,但是……那個啦……就是啊,其實我並不是笙歌,當然也不叫萬十三,廉潔的廉,欺騙的欺,做人處世的世,‘廉欺世’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本職是個藥師。
她明顯打哈哈的表情,雷觀月危險地眯起眼。
「我听過不少謊話,這是最糟的一個。」
「呃,你不相信我很正常啦!」廉欺世搔搔臉頰,「就好像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在臨死前突然發現竟是自己的父親的那種感覺。」
「我沒踫過這種事。」他硬著聲咄道。
廉欺世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我也沒踫過,只是在閑書上看到的。」
她到底有沒有把這當一回事?!難道她以為隨口胡謅個亂七八糟的名字,他會傻得相信?隨口胡謅個身分,他會笨得娶她?
可笑至極。
「我不會娶你。」他的嗓音听不出絲毫的情緒,當然也沒有感情。
「嗄?」廉欺世頓了頓,隨即揮揮手,「不用、不用,我沒想過要你娶我啊。」
還裝?
「契約里會加上這條,以後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再到這里,即使是你死後,孩子獨自一人。」他更進一步說出無情的話。
廉欺世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後垂下頭,「……無論男女,以後都叫你廉許世好了。」
「不準隨便轉移話題。」雷觀月命令她。
廉欺世沒有抬頭,「你知道嗎?說人壞話的時侯,不能當著面說,如果你打算說這個孩子的壞話,他不能選擇要不要留下,所以請你等我離開了再說。至于契約,你想怎麼訂,就怎麼訂吧,我不在意。」
原來他是真的很討厭小孩子。
她也曾經認為小孩子是吵鬧和骯髒的綜合體,但,一確定肚子里正在孕育的小生命,並不是她這個庸藥師的誤判,什麼吵啊髒的,瞬間統統被拋在腦後,一心一意只想著快點見到他或她。
真是可惜了……雖然雷觀月在她心中引起了特別的反應,這三個月來的相處,也算有趣融洽,不過深諳世事不能強求的她,是絕對不會讓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男人成為孩子的父親。
沒有為什麼,純粹是不想有天弄到相見兩厭的地步。
「你嘴上這麼說,誰知道之後會搞什麼花樣。」雷觀月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