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洛文立即僵直不動,他可不願這時出來「自首」,丟臉事小,又該如何解釋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寂靜再度還給大地,紀曼菲的警覺性卻已被挑起;再也不能漠視暗夜里心能會有的危機。
尼爾森就天真多了,繼續沉醉在原先架構的浪漫中。
「明晚,我們再一起晚餐好嗎?因為今天你所承諾的第二支舞我們還沒跳呢?就去了——」他突然噤聲,實在不該在這種花前月夜談「工作」的。
這話題卻讓紀曼菲憶起要問他的事,「瑪雅發瘋的當日,她手上可有一條手鏈?如果有,它是什麼樣子的?誰送給她的?」
女人,有的時候真不該太聰明。這是尼爾森腦中惟一閃過的念頭。
「快想想,這對我很重要。」她完全沒有他的浪漫多情。
「今晚,你這麼做太危險,下次不可以再如此了。」他忽然扳住她的肩頭,臉逐漸貼近她。
遠遠看去,那雙側影宛似熱戀中的情侶接吻的動作,沙克洛夫再也無法冷靜自持,打算沖出樹叢。
紀曼菲卻在這時,耳失地听見距離自己不到五尺外,一種獸皮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那聲音太熟悉,熟悉到令她全身豎起寒毛。
腳步一旋,雙手一推,立即將尼爾森拉到她的身後,並從發間取下冰晶制成的冰鏢,朝向她吐信的眼鏡蛇射了去……
「小心!」沙克洛夫的聲音同時響起,拾起地上的石頭準確無誤地打向那頭蛇。
只見冰鏢與石頭像兩道牢實的釘樁,將那蛇釘在草坪上,一命嗚呼。
「你還好吧!」沙克洛夫沖向紀曼菲,緊緊地將她擁進自己的懷里,釋出只有他才明了的激動。
尼爾森終于從驚惶中轉醒。
洛夫他……抱著紀曼菲!這是他一直想做卻沒能做到的事!
天啊!洛夫該不會是「愛」上曼菲了吧?
他似乎已預見自己的「慘敗」,俊顏更甚殘月的冷黑。
「我沒事,你……怎麼會在這里?」紀曼菲聞到他身上、還有口鼻傳來的煙草味,那是古巴雪茄的味道。
他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她記得他給予自己的印象是野烈而冷霸,身體散發的味道是混著男性獨有的體味及污水味,雪茄味倒是第一次聞到。
這是怎麼回事?
沙克洛夫被她質問的眼光盯的險險招架不住,一旁的拜把兄弟也以哀莫大于心死的目光折磨他,他索性什麼也不答,朝著尼爾森說道︰「謝謝你送她回來,太晚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這蛇還是麻煩你再化驗一下!」
他拋給尼爾森一個鐵櫃,讓他善後。
「對了,鐵門就麻煩你順便帶上。」他冷硬地扳著紀曼菲往回走,「我有話要對你說!」宣泄出透心沁脾的寒語,一掃先前的懷柔語調。
「洛夫——」尼爾森不服氣地喊道。
「再見,尼爾森。」沙克洛夫頭也不回地凜然說道。
尼爾森認命地蹲子,將死蛇裝進小鐵櫃,「這是什麼兄弟嘛!太過分了!」
鱉黑的暗夜中,相同的身影再次閃現,仍是那抹吊詭、面露獠牙的絕情模樣,令人膽寒。
他滿腔憤恨的情緒卻只能發泄在薔薇枝椏上,不一會兒工夫只見花殘枝斷,落了滿園……
※※※
紀曼菲一走進大廳就發標︰「你為什麼這樣和尼爾森說話,好像他是你的下人似的,就算是,你也不該這麼做。人與人之間所以能夠相交,貴在尊重。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那個在礦坑中對她輕聲細語、呵護備至的「他」,到哪里去了?
「你教訓完了嗎?」面子是男人的第二生命,被一個女人這麼奚落,無疑是狠辣地甩了他一記耳光。
「我不是教訓你,而是在陳述一件我親眼看到、親耳听到的事實。」她徑自朝客房走去。
「站住!」他想留下她,口氣卻軟不下來。
「你還有什麼事?很晚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沙克洛夫先生。」她也回敬他一句。
他雙目陡睜,霍地,譏諷之聲有如山洪爆發,狠厲狂泄,「你也知道太晚了,這里不是旅館,身為客人本就不該造成主人的不便,晚歸者至少該對守候者表示謝意,而非視為理所當然!」
守候者?!
他……在守候她?
為什麼?這不像他的作風,一點兒也不像啊!
才上心頭的內疚,卻為他的下一番話頓時打住。
「既然住在薔薇名邸,就該遵守它的規矩!」沙克洛夫其實對她剛才的機敏反應,再次留下深刻印象,只是當那毒蛇爬近她時,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渾身緊繃,一種超乎自己想象的懸系瞬間蟄滿周身。
他關心她!
必心她的一切勝過自己,卻又惱怒不能自控的情愫,攪亂了他好不容易才平定的夢魘!
明明是關心,卻緊繃著一張臉,就算有讀心術的人,也瞧不出他心底的溫柔。
「沙克洛夫先生,你大概是礦場待久了,不知道人與人之間該有的分寸,你憑什麼老是對我大呼小叫?」驚魂甫定,怒火卻上,紀曼菲幾乎可以感到自己氣得渾身發抖。
「分寸?你還和我談分寸?!是誰三更半夜回到我家?而且還險險被毒蛇攻擊,讓主人出手相救!」他有如被激怒的狂獅毫不留情地朝獵物伸出利爪。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她真想拿根針將他那張該德的嘴縫起來。
「你無理取鬧!」他立時反駁。
無理取鬧?!他說她無理取鬧?有沒有搞錯!
她……她……要回家!絕不留下來再受這個該死的沙豬男人的氣!
「明天我就搬出去!至于合作的事,我看不必了。對于情緒不能自控的合伙人,說客氣一點,我無力招架;說難听一點,我不想忍受!」
「請便!當初想留下的人是你,如今想離去的也是你,所以說,情緒不能自控的不是我,而是璀璨王朝的五小姐你!」凌傲的嗓音,夾著反擊與被人拋下的憤懣。
一字一句听在紀曼菲耳里,有如利箭穿心!怒火高漲的情緒刺激每一寸神經,輕顫的身子幾乎瀕臨抓狂的邊緣。
「好,算你狠!」她一個轉身倏往二樓客房的階梯邁去。
「你走啊!」他蠻橫地像個不能處理情緒的小孩。
「你讓誰走啊?」宮晨曦慵懶的聲音劃破緊繃的張力。
兒子今晚魂不守舍地盯著大門的情況,她可是看在眼底,焦灼地連戒了多年的煙也抽了起來,可見他對紀曼菲是真的動了心。
這本是好事,可嘆,他向來對男女之間的良性互動沒什麼概念。
「媽?」沙克洛夫的臉色鐵青,狼狽至極。
「宮女士——」辣紫的嬌顏,登時冷靜下來。
「你們兩個都到花廳來一下,我有話對你們說。」宮晨曦盡避身著睡袍仍不減優雅的風姿,一走進花廳後,就按下喚人的電鈴鈕,「杰克,替我拿水晶球座及沏一壺茶來。」
「是!」按鈕旁的音箱立即發出聲音。
「坐吧。」老太太她氣定神閑地凝望了他倆一眼。
「謝謝。」紀曼菲剎那間感到官晨曦別于以往的精明與剔透。
打從她熱情地邀自己住進夢之園,再轉入薔薇名邸,甚至到如今不讓她「單飛出走」,在在顯示宮晨曦一再貫徹「強留」她的意念。
只是她不明白,老太太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僅是單純地為了替兒子多添一筆生意?
不像!爆晨曦的心思細密宛如經緯交織,不會如此的單純!
那……究竟是為什麼?
水晶球座及花茶在這時捧人花廳,杰克又安靜地退了出去。
花廳立時充塞著吊詭的凝窒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