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搗了她的嘴,溫柔地說︰「別再說了,嗯!」
在這兩個月里,薛穎注意到傅維恆似乎變得沉默了些,是有心事?還是心情不好?
見他站在落地窗前發呆。
「你在想什麼?」她從背後環住他的腰,貼著他。
他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想什麼?」隨即笑道。「想你啊!」他轉過身來。「好久沒有好好抱抱你了,怪想念的。」
「神經!」她笑。
暗維恆將她拉人懷里,小心翼翼地。
薛穎何嘗不想念他的懷抱。
以前可以恣意地在他身上撒嬌、廝磨,現在則礙於他的傷臂而不得不收斂許多。然而,這已經夠讓她覺得很不習慣了。如果真是永遠地失去這樣的臂彎,那……
忽然覺得冷,不願想下去。
「怎麼了?是不是冷?」他察覺了她的輕顫。「去披件外套啊!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照顧自己呢?總是叫人不放心。」溫言地責備她。
漸漸能體會傅維恆總是想替自己做好一切安排的苦心。
不就是因為不放心——
每次他總是自己去醫院做檢查,怎麼也不讓薛穎跟著。「醫院那種地方,除非必要,還是少去為妙,尤其是你,體質又弱,還是我自己去就行了,況且也不過是檢查一下復原的情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說。
等拆了石膏,薛穎才放下心。兩人出去瘋到半夜才回來,薛穎更是醉得快癱在地上了。她滿臉通紅,嘴里嘟嘟嚷嚷不知念些什麼。
暗維恆抱她睡下,替她蓋好了被,便坐在床邊,細細地看著她。
「我愛你,寶貝……」俯去,不住地親吻她。
他怕也許以後想再多看她一眼,都會成為奢望。
沒多久,台北捎來喜訊,方怡如生了個千金。
由於生產過程並不十分順利,讓方怡如元氣大傷,於是傅維恆特別囑咐她要多休養一段時間。至於公司的事,便決定和薛穎盡快回去處理。
薛穎听了,怔了怔。「要回去了嗎?」她禁不住悵然。
雖然平時也會想家,而且方怡如生了女兒也是件大喜事,無論如何都該回去看看的。只是真的準備起來,又不覺有些舍不得這里……
這次回去,起碼得待上三、四個月。這麼長的時間,該怎麼掩飾與傅維恆之間的關系呢?
想來總有一番免不了的撒謊。
回到台北,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她便與傅維恆分開來住,有空才聚在一起。
可是她幾乎都沒空。成日忙得不可開交,公文要批,會議要開,還有家人要陪,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如此重要。
還是當個小人物比較自在些。
反而傅維恆倒顯得悠閑。他刻意不管事,後來連公司也不太去,一切大小事全由薛穎拿主意。
有時四、五天才見上一面。
她忍不住抱怨起來。「你什麼都不管!」
「怎麼啦?」他笑。「試試你罷了,你想想,到底是去美國「受訓」了三年,總要拿點成績給人家看吧!我不放手讓你做,怎麼能顯出你的本事呢?」
她無話可說。
他捏捏她的下巴。「這樣就受不了了?真沒用,人家怡如一個人還撐了三年呢!」
「誰能跟她比呢!她是個女強人,而我只是個既無大志又無大腦的小女人罷了。」她咕噥。
真沒想到把她給慣壞了,如今又懶又劣,且難擔大任,也怪不得人,只好搖頭苦笑。
「方姊不是說她再過幾天就可以回來上班了嗎?那我們什麼時候回紐約去?」
對她而言,紐約已成為她唯一的天堂,盡避食、衣、住、行都比不上國內來得習慣也無所謂,只求能趕快回復以前兩人相依相守、輕松平淡的日子就好了。
回來台灣這三個月,對薛穎來說,簡直似在打仗。
「這麼快就想回去了?我以為你會想多留一會兒的。」
她低頭不語。
「穎,」傅維恆捧起她的臉。「怎麼了?」
懊怎麼說呢?
眼看方怡如嫁人生子,她怎會不羨慕?
尤其是去醫院探望方怡如時,看見育嬰室內一個個小小的嬰孩睡著、哭著,她感動莫名。可惜沒有一個是屬於她的,那些全是別人的寶貝。
以後呢?只怕仍是遙不可及。
就因為愛的是傅維恆,選擇的是傅維恆嗎?
他不願同她結婚,更不想讓她懷孕,是為了不讓她步入母親的後塵。這些薛穎都了解,只是難免也會覺得委屈,可是她不敢說。
而且又加上自己從未對家人提起過與傳維恆之間的事,只說去美國完全是職務的外調、受訓而已。結果,此番回來,父母兄姊便頻頻催她留意終生大事,甚至替她安排了不少的相親,幾乎每一次與家人聚餐,都會「踫巧」遇見一些「不速之客」。叫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又不好與傅維恆商量。
似乎所有的事都只能自己往肚里吞。
「我好累!」只能這麼說。
她覺得快撐不下去了,想大哭一場。
暗維恆見她眼眶紅紅的,心里也約略明白她的委屈,十分不忍,便說︰「等你過幾天從香港回來,我們再說,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這幾天……我好想你。」
他猶疑了一下,結果還是說︰「還是你自已去好了,免得怡如才銷假回來,一下子就得應付這麼多事、所以我還是留下來幫幫她比較好。況且,你來回不過三、四天嘛!」
薛穎難掩失望,又低下頭去。
暗維恆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擁她入懷里。
她終於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抱我……就這樣……讓我一下……一下子就好……」
「穎……」他輕輕拍著她。「寶貝……」
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一動也不動,貼著他的胸口,靜靜地感覺他的心跳,從急促到平緩。
如此倚偎相近,肌膚相親,讓她覺得很安全,很溫暖。
其實她求的也不過只是這樣而已。「很困難麼?」她想。
「你好像瘦了。」她說。
「嗯,這幾天胃不太舒服,沒什麼食欲。」
她抬起頭來。「要不要緊?」
「不要緊的。」伸手把她的頭按回去,仍貼著他的胸膛。「別緊張,只是剛回來的時候吃得太多,現在反而有些膩了。」
他裝得若無其事,但心中有數,只怕再瞞不了她多久。
是時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知道。
從跌斷手臂時開始,他就與李教授保持連系。不單只是因為自己有不祥的預感,同時經驗也告訴他,骨質變得脆弱,極可能是骨癌的徵兆之一,而且晚上有時也覺得手臂莫名地酸疼。
事實上,他料對了。所以,他赴醫院做檢查時,從不讓薛穎同行。
有時服過藥後的不舒服,幾乎讓他難以再偽裝下去。
幸好,那時有傷臂可以做藉口,而這一陣子薛穎又讓公事分去了大部分的時間、精神,再加上兩人也不常在一塊,所以至今才仍未讓她察覺。但現在,眼看方怡如就要回來上班了,薛穎又吵著要回紐約——
回到紐約,再這麼朝夕相處,就不可能瞞住她了……看來是該離開她的時候了……
那天,他一早送薛穎去機場。
「自己小心點。」他囑咐她。
「你要是真的不放心,那為什麼不自己陪人家去?」她嘟著嘴。
他拉近她。「才去三、四天,就離不開了?」他笑。
她低頭,輕輕地說︰「可是人家已經開始想你了。」
暗維恆眼眶一熱,擁緊了她。「穎,我也想你,我會好想、好想你的。」
薛穎此時忽然有一股想取消香港之行的沖動。
她根本不在乎去這一趟能賺多少,或不去這一趟會損失多少。她只想現在,只看眼前,就是不想離開傅維恆,哪怕只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