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傅維恆雖然也有點同情她睡得不安穩,但仍是不吭聲。
餅了很久,薛穎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棒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抱著博維恆,趕緊放開,跳下床去。
幸好,他還沒醒,否則「人贓俱獲」,豈不丟臉?
她放心地自去梳洗。
後來傅維恆起床,她還故意裝出一副冷冰冰,愛理不理的樣子來。
他湊到她的身邊,笑問︰「昨晚睡得還好吧?」
「好你的頭!」賞他一個衛生眼。
「唉!我也睡得不好,好像作了一個夢,夢里有個人死命地抱著我,害得我連呼吸都困難,你知道嗎?她抱得好緊、好緊,簡直快把我勒死了。」他夸張地比劃著。
彼此心照不宣。
薛穎臉一紅。「見你的大頭鬼!」槌他。
後來她始終也沒有真正的把這個習慣給改掉,這次也只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一直非常缺乏安全感。
第九章
一轉眼,帶著薛穎來到美國已經三年多了。
這樣的決定與作法,到底是對、是錯?他一直不能肯定。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份對未來的恐懼,並沒有因時間的經過,而慢慢自心底消逝。反而愈來愈怕這樣的幸福無法持續,因為愈來愈舍不下她。
薛穎又何嘗不是如此?就像是抱著一顆定時炸彈似的,而且何時引爆,是早是晚?只有天知道。
他們除了听天命由,還能如何?要是真的完全一無所知也就罷了,到底也還能過幾天心浮的日子。偏又是這麼一知半解的,擾得人心神難寧。
但兩人誰也沒提。
暗維恆不提,是怕惹薛穎難過。而薛穎之所以不提,卻只是一味地想逃避這個問題,她拒絕面對現實,裝得像個沒事人。
可惜,夢,常輕易地泄漏她平日刻意壓抑的恐懼及極力隱藏的脆弱。
「穎兒,醒醒!醒!我在這兒!」傅維恆一發覺枕邊的薛穎陷在惡夢里,便忙將她搖醒,緊緊摟在懷里,哄著她。「穎,我在這兒呢!別怕……不怕的……」
薛穎恍惚中醒來,雖知只是一場惡夢,但已足夠讓她心悸。
她不住地啜泣。
暗維恆見了又是一陣心疼。
「又作惡夢了?」他輕問。
「嗯,我……有壞人追我……有人要抓我。」
這並非真話。
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不計一切後果,也要同他在一起的。所以,現在怎麼也不能說怕。
「是嗎?」他輕嘆,不想拆穿她。
其實怎麼會不了解呢?
在夢中,她哭喊的是︰「別離開我……我怕……」
那天晚上,傅維恆帶著薛穎一起去參加公司舉辦的復活節舞會。
薛穎特地選了一套秋香色的露肩晚禮服,配上傅維恆送她的生日禮物——成套的珍珠首飾,益發顯得高貴迷人。當場吸引住了全場異性的目光。
待在紐約三年了,全公司的人都看得出他們的關系深厚。所以,平日對薛穎也只能遠觀而已。但今天的場面輕松,況且大夥也混熟了,於是趁機競相邀舞,讓薛穎整晚不得閑。
一個晚上想跟她跳上支舞,還得先掛號才行。
暗維恆表現得也十分大方,只佔了她一支開場舞,便識相地退到一旁與人寒暄或只作壁上觀。
頭一次見薛穎的手讓別的男士握著,由別人來帶著她旋轉、飛舞,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似喜似悲。
她愉快地笑著,畫面很美。「這樣也好……」他想。
遠遠地看著她,她比來美之前豐腴了些,氣色也好,在其他高頭大馬的洋女子中,仍掩不住地艷光四射,像顆寶石。
現在她正同吉米跳一支快舞,跳得香汗淋灕,雙頰緋紅。
吉米是個華裔子弟,人品、家世皆屬上乘,看得出他對薛穎很有好感,只是礙於傅維恆,所以遲遲不敢展開行動。不過當薛穎有事請他幫忙時,他總是高高興興地听候差遣,十分殷勤。
暗維恆有時也會胡思亂想。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他希望能及早將薛穎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他也才好放心。
「吉米好些,還是立原適合些呢?」有些走火入魔了。「還是吉米比較妥當吧!」他一廂情願地打算。「吉米的能力很強,可以好好地幫穎兒打理公司的事。至於立原,雖然他的人品是沒問題,但他們藍家的人……」
他中意的是吉米;而且常有意無意地在薛穎面前夸他。而她也不知是听進去了沒?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一會兒,見她排開眾人,笑吟吟地走過來。
「哇!累死了,好想月兌掉這雙高跟鞋。」她吐吐舌。「腳快斷了。」
他將手上的雞尾酒送到她的唇邊,薛穎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謝謝!」
她眯眯地笑。
最最喜歡看她笑。「我很喜歡這首曲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他略略彎腰,伸出手來。
「這個嘛……還有很多人在排隊等著我呢!」她故作一番矜持,隨後才又戲劇化地說︰「好吧!傍你一個面子。」
在舞池里,他們忘情地擁舞、親吻,毫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逕自陶醉。「剛才你和吉米跳舞,跳得很好,有模有樣的。」他隨便聊著。
「是啊!你教得好,人家又聰明,自然跳得好羅!」
暗維恆一笑。「你們倆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好……」
她驀地沉下臉來,松了手,冷冷地道︰「我累了。」轉身離開舞池。
暗維恆自悔失言,連忙跟了上去。「穎,我只是隨口說說,沒有別的意思……」
她站住,看著他。「沒有嗎?」
他噤聲。
薛穎走開,整晚不再同他說話。
回到家里,她的臉色仍若寒冰。
「穎兒,」他柔聲喚她。「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並不理睬,自顧自更換衣裳。
最恨他總是不斷地提醒自己最想忘記的事。傅維恆仍試著討好她。「穎兒,別這樣。」
「你到底要我怎樣呢?是不是真的那麼想把我丟給吉米?傅維恆……你怎麼能……」一把扯下頸上的珍珠項鏈朝傅維恆扔去。一粒粒晶瑩的珍珠掉落在地上滾來滾去,她再也忍不住地掩面痛哭起來。
暗維恆很少見她如此生氣、傷心,又是後悔,又是不安,便過去安慰她。
薛穎猛然將他推開。「走開!」
暗維恆被她推得倒退了幾步,腳下不經意地踩到了剛才散落在地的珍珠,一個不穩,便要倒下,反射性地用手撐了一下,沒想到這一施力,手臂竟然骨折。
一陣痛楚,他渾身失力地坐倒在地。
薛穎本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看見傅維恆面色蒼白地抱著手臂,才知闖了大禍。
她焦急地在急診室外等候。
暗維恆堅持不要她進去作陪,薛穎也知道是自己的不該,以為傅維恆正為此生氣,故而不讓她進去,只好听話地待在門外。
她的腦筋一片混亂,懊悔不已。
餅了好久,醫生才送傅維恆出來。他的右手打上了石膏,掛在胸前,神色憔悴疲倦。
薛穎迎上去。「怎麼樣?」
「沒什麼,」他搖搖頭。「骨折,兩個月就好了。」他勉強牽牽嘴角。
道歉的話,剛才在心里早已默念了千百遍,而現在偏偏硬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看得出薛穎的歉疚,安慰她。「我不要緊的。」用左手拍拍她的頭。「沒事的,別胡思亂想了。」
夜里,听見他睡夢中申吟,伸手探探他的額頭,有點發燒,便輕輕喚醒他,服侍他吃藥。
「這一陣子,我行動不便,里里外外可要多靠你辛苦了。」他苦笑。
她搖搖頭。「都是我不好,」說著,眼楮一紅。「一定很疼吧!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