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薇沒有跟我聯絡,因為她知道我一定又會被你說服。」他說得無奈。
可惡,唯一的線索也沒了,看來,她是存心要躲起來了。
處理不完的尸體,讓梅鐸法醫每天總是疲累不堪,然而一想到這是唯一能夠幫助尸體發出最後吶喊的方式,她這些年來始終堅持在工作崗位上。
約莫是晚上九點多,她拖著一身疲憊下班回家。
今天是極倒楣的日子,對梅鐸法醫來說。
早上出門前,昨晚她貪圖方便停放在屋外的車子竟然遭人以利刃破壞輪胎,車身周圍有不少凌亂的鞋印,她不敢大意,馬上通知員警來處理。
突發的意外讓她上午不但遲到,錯過了重要的會議,連剛剛下班,都還是搭乘同事便車回家。
不行,待會她得先和熟稔的汽車商聯系,務必要在明天上班前幫她弄來一輛車,在維州沒有車子,她簡直就像斷了腿的人。
梳洗去疲憊,她一邊擦拭頭發,一邊把無用的傳真紙揉爛扔進紙簍里。
對于這些情緒性的可笑批評,梅鐸該是習慣了,可是近來的每一天,有個無聊的家伙徹底展現了他的耐心過人,打從一個禮拜前開始,固定每天給她三張寫滿咒罵的傳真紙,早、中、晚各一張。
忽地,她腦中閃過聯想,「這些傳真和今天早上的輪胎破壞,會不會有所關聯?」沉吟半晌,「明天得找個時問跟湯鎮權討論看看。」她轉而從字紙簍里拾起那些縐爛的傳真紙,準備明早帶到辦公室去。
離開書房,她來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新鮮果汁,這時,向來鮮少發揮作用的門鈴竟難得的大響起來。
她愣了一下,果汁灑了幾滴在手背上,她忍不住皺眉嘀咕,「這麼晚了會是誰?」
因為職業特殊的緣故,她的生活素來謹慎低調,認識的人多是工作上的伙伴,大家習慣在工作場合往來聯系,很少在私人生活有所交集,再加上今天發生了輪胎破壞事件,足以她對于這會兒的異常情況特別敏銳且存有戒心。
她拿起平時藏放在廚房的手槍,小心翼翼的來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未料,一大一小的兩張臉孔,流露期待的出現在她的房門外。
「媽咪,我們為什麼不回潘芭杜?」她們已經離家好幾個禮拜,整個假期她們都在美國各地旅行,眼見學校開學在即,單璽以為是該回家了。
「不能回去,因為派翠西亞說妳爹地在找人了,要我們暫時別回去。」
也對,都什麼時候了,現在才知道要找人,看來,是該給爹地一點顏色瞧瞧了。單璽認同這樣的處理方法。
「那這是誰家?」她問。
「梅鐸阿姨。」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湯鎮權絕對料不到她們會來找梅鐸,現在只要好好說服梅鐸別抖出她們的行蹤即可。
「啊?梅鐸阿姨!妳是說那個專門拿手術刀解剖人的梅鐸阿姨?」單璽眼中浮現的不是懼怕,而是她這輩子最泛濫的崇拜。
「妳又在想什麼了?」單可薇一掌朝女兒的腦袋呼去,免得她又異想天開的說出什麼驚人計畫。
八歲,說她小不隆咚,可是對自己的人生規畫還真多得不象樣,只是,持續力明顯低落,興趣過分廣泛,這也是單可薇十分頭疼的地方。
繼跆拳、射擊、電腦……她真害怕單璽又會把解剖當作她下一個學習目標。
就在母女倆說話的當下,梅鐸已經把門打開了。
「嗨!」母女倆馬上停止愚蠢的對話,有志一同的對梅鐸打招呼。
「哇,這是妳的白朗寧手槍嗎?梅鐸阿姨。」單璽注意到梅鐸手上的槍。
梅鐸訝異的望著她,沒想到一個八歲小孩竟會對槍枝這樣的熟知。
「她學過射擊,雖然以目前的年齡來說是超齡了。」單可薇無奈的解釋。
雙手交叉抱胸,梅鐸一臉錯愕,「進來吧,然後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在晚上九點鐘的時間。」她下巴一努,「或者我該問問某人。」兀自嘀咕著。
「謝謝。」兩人提著行李進屋去。
出自本能,梅鐸關門前不忘掃看四周環境一眼,這才層層關上門鎖。
因為湯鎮權的關系,她們有過數面之緣,單可薇一直都很欣賞梅鐸的作風。
客廳里,單可薇很直接的說明來意。
「我是來投靠妳的,因為我們需要妳的幫助。」眼下,她認為梅鐸家是她們母女最好的收容處。
「而我顯然沒有拒絕的權利。」好樣的湯鎮權,安排事情也不跟她先打聲招呼,好歹她是屋主欸!
「阿姨,只要一陣子就好。」單璽雙手合十的請求著。
「我們可以幫忙打掃、料理三餐,所有蘇菲雅會做的事情,我們也都會。」單可薇提出優渥的條件。
「對啊,不過妳放心,我們不會讓荷包蛋燒焦的。」單璽強調。
梅鐸哭笑不得,轉身抓起電話,「讓我打電話問問湯鎮權,看看我是不是可以接受這麼優渥的待遇。」
眼明手快的單璽馬上拉住她的手,「不行,阿姨,妳不能通知爹地。」
梅鐸望著一旁的單可薇,她也是拚命搖頭。
梅鐸發現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這麼簡單。
她以為,朱書珊的死亡讓湯鎮權很恐慌,她們母女倆的出現是出于湯鎮權的慎重安排,不過,顯然事情並非如此。
「等等,請先讓我厘清一件事情,可薇,妳來回答我,今晚不是鎮權安排妳們暫時到我家居住的?」
「可以肯定跟他沒關系。」單可薇明白的說。
不是?那她們母女干麼不好好待在家?一群烏鴉掃過天際……
她試探性的問︰「妳們母女倆該不會是結伙蹺家吧?」
「是。」單可薇無奈的笑了笑。
她的語調略微提升,「所以湯鎮權完全不知道妳會到我這里來?」
母女倆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妳這麼做會讓鎮權分寸大亂的。」梅鐸語重心長的說。
「他才不會,從來就只有我會這樣,他才不會,他是男人,永遠理智固執得比石頭還夸張。」單可薇語氣里有著埋怨。
她的埋怨讓梅鐸渾沌的思緒豁然開朗,梅鐸總算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因果關系。
婚禮當天,除了湯鎮權外,前往華府參加VICAP小組會議的人還有梅鐸,是以他逃婚的事情她知道,不過基于尊重個人隱私,她沒探問湯鎮權什麼。
畢竟第一刀劃開朱書珊的軀體時,聞到那股氰化物的杏仁味後,湯鎮權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彷佛陷入九年前的桎梏中動彈不得,她也不想再給他任何壓力。
然而她一直以為湯鎮權會把事情都處理妥當,包括女人的心思,不過,顯然那個滿腦子都是案情的男人忘了這麼做。
單可薇在生氣,因為湯鎮權。
梅鐸能體會這對母女的立場,她們絕對有權利生氣。
然而客觀來說,他們都沒有錯,錯就錯在這樁命案來得不是時候。
單可薇抿著嘴,對湯鎮權的行為依然耿耿于懷。
她和女兒離家這麼長一段時間了,而他卻是直到今天才知道。
他永遠都以為她會在潘芭杜順從的等待著他的到來,可是這一回,她已經等怕了。
「阿姨,有我們作伴,生活會很有趣的。」單璽幫著游說。
「是啊,我知道有趣是一定,但是,我比較擔心妳爹地知道後,會怎麼對我大發雷霆。」
「那麼,還是不打擾了。」單可薇知道自己的決定實在太草率,沒有考慮到梅鐸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