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範儒鴻忍不住笑出來。
「還笑人家!」鴻哥哥沒良心!
「我想你不必擔心這件事。」
「可是……我沒護他周全,又、又……」薛霞飛支支吾吾地道出一路上發生的大小事情,最後小嘴吐出嘆息︰「這趟差使我辦得真糟是不?」
「的確。」听完事情始末,想安慰她、騙她說不會還真的挺難的。
「是啊,換作是我,也會想換人哪。」一想到這兒,薛霞飛就覺心頭蕩然一空,仿佛遺落了什麼。
單純地尋物或領路帶人探尋的差使,她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以往,辦妥差使,收取酬勞走人,她一向能走得干脆快意,毫不戀棧;可這回……怎麼也瀟月兌不起來。
對沈宜蒼,她覺得依依不舍。
「鴻哥哥,他就拜托你一路照顧了。」
範儒鴻愣了下,細眸瞅著她半晌,了悟揚笑。
「傻妹子,」他展臂將她摟入懷中。「我可沒听玉兒說要撤換你的差使。」
「待會兒就會撤換了,我有預感。」她說得哀怨。「我的預感向來準確。」
「這回怕是派不上用場了。」那沈公子他見過,當時他抱著昏迷不醒的薛霞飛,神色既驚且慌,哪里像個講究衣冠的官宦子弟?不過是個擔憂心上人的普通男子罷了。
他可不認為那位沈公子會有撤換霞妹的打算。
「你們在做什麼?!」
房門口,昂藏男子怒喝,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糟!心細如發的範儒鴻立即猜知對方心思,欲收臂起身。
可粗枝大葉慣了的薛霞飛不解其意,一雙手仍勾在他腰背,眨了眨大眼看著杵在房門口的沈宜蒼。
「嘿嘿嘿……」依稀記得昏迷前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偏又一時想不起來,薛霞飛只好尷尬傻笑。
他是誰?瞧見兩人親匿的舉止,這疑問瞬間浮上沈宜蒼心頭。
為免多生事端,範儒鴻起身欲離開,兩人在房門口錯身而過,四目交會,各懷心思。
沈宜蒼兩道濃眉鎖凝,顯露出較勁的挑釁意味。
同為男子,範儒鴻自然了解對方敵意所為何來,倒也不以為意。
「霞妹就煩你照料了。」吾家有女初長成,感嘆呀!他這個鴻哥哥年華老去,青春不再……年方二十七的範儒鴻在心里欷吁不已。
霞妹?听聞他如此稱呼薛霞飛,沈宜蒼微怔。那麼他是──
「鴻哥哥?」
範儒鴻先是一愣,旋即出言調侃︰「誠蒙不棄,讓沈公子喊我一聲鴻哥哥。」
驚覺口誤,沈宜蒼惱了,卻還是拱手一揖。「在下沉宜蒼。」
「範儒鴻。」範儒鴻忍笑回禮。
「久仰。」
「初次見面,何來久仰之說?」對于場面話,範儒鴻從不放在眼里。
沈宜蒼輕哼︰「你的霞妹經常提及你,當然久仰。」
「咳!咳咳……」範儒鴻差點憋不住笑意。「好一個酸味十足的‘久仰’啊。」
听出他意有所指,臉皮薄如紙的沈宜蒼霎時窘紅了頰。
「鴻哥哥,你們在說些什麼啊?」薛霞飛一臉茫然。她怎麼听都听不懂?
「官家公子動了心,還無端打翻醋壇子,心有所屬的傻丫頭應該最高興才是,偏偏傻丫頭渾然不覺,唉唉唉。」
「鴻哥哥?」哇,有听沒有懂!
「範兄!」短短幾句話,沈宜蒼已听出範儒鴻對薛霞飛並無男女之情,敵意立時全消。
「喲,變成範兄啦?」變得可真快。範儒鴻語帶戲謔。
「鴻哥哥,你到底在說什麼?」
範儒鴻搖頭低嘆。真是不開竅的丫頭。
「沈宜蒼,你知道鴻哥哥在說什麼嗎?」
她連名帶姓的喚法,讓沈宜蒼皺了眉。
範儒鴻開始同情起這年輕小伙子,不禁拍拍他肩膀。
「這丫頭就交給你了。」
不理床上人兒的呼喚,他低笑地離開。
沈宜蒼掩上門,來到床邊落坐。
「看樣子,你好很多了。」
瞧見他嚴肅的表情,薛霞飛也跟著端正坐姿,雙腿並跪在床板上。
「是……咳!是好很多了。」
「右臂的傷勢如何?」
順著他的眼光移至白布包裹的傷處,薛霞飛呵呵一笑。
「這沒什麼啦!小傷小傷,沒啥大不了的。我以前練功受的傷比這嚴重許多,比方說──嗯……一時想不起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見他一臉凝重,她的笑容也跟著僵在臉上。「你怎麼啦?該不會跳河的時候撞到腦袋,變傻了吧?」
說到跳河,記憶全數回籠,不待他開口,薛霞飛又搶著說下去──
「不說不氣,愈想愈惱!你知道我不會泅水還拖我跳河,真是太沒義氣了!害我灌進一肚子水,枉費我對你這麼好,真是──」
「你好吵。」
「又說我吵?!」忘了右臂的傷,薛霞飛跳起來,左手叉腰,右手食指猛戳他肩膀,活像潑婦罵街。「你明不明白什麼叫感恩圖報?知不知道結草餃環怎麼寫啊?曉不曉得有恩報恩的道理?你──哇!我又說這麼多詞兒,哈哈哈!我真是愈來愈有學問,愈來愈不得了──唔……」
吱喳不停的櫻唇倏地被他的唇覆住,一股好聞的書卷味充斥鼻間,薛霞飛又驚訝又疑惑。
他在對她做什麼?
「你──唔!」甫開口,他灼熱的軟舌趁隙鑽入,奪走她的聲音。
哇哇?!他他他……他把舌頭伸進她嘴里做什麼?薛霞飛欲退離,不料沈宜蒼的手掌先一步按住她頸背,壓得她上身往前傾,更加的靠近他。
這這這這、這會不會太奇怪了?她腦袋嗡嗡作響,心口怦咚直跳。
天爺!他對她做了什麼?但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唔……」深陷在偷香滋味無法自拔的沈宜蒼突然睜開眼,對上她好奇含羞且困惑的黑眸,唇角揚笑,吮吻的唇始終未曾離開。
薛霞飛原本擱在雙膝上的手,慢慢地爬上他平坦的胸膛,再爬啊爬,最後軟軟地貼附在他頸後,不自覺地摩挲他頸背。
原本單純的吻瞬間爆出激烈火花,漸漸轉為纏綿。
薛霞飛的氣息清冽如水,也因此更顯出她的潔淨無塵,宛如隱于深山的冷泉,毋需刻意,自成一番甘美,甜得沁人心肺,珍貴得令人難尋。
「呼!」終于,四片唇瓣分離,薛霞飛軟軟地貼向他的胸膛,急喘道︰「還、還以為會……呼、呼,會斷氣……」
天!她的反應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
沈宜蒼忍不住笑了,俯首瞧見她仰起小臉看著自己,紅通通的隻果臉與艷紅微腫的唇瓣,全是平日難得見到的風情。
薛霞飛下意識舌忝了舌忝唇。
哇哇哇,癢癢、刺刺、麻麻的……但,她喜歡呵。
「沈宜蒼……」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到,她咳了幾聲,才又開口︰「同樣是斷氣而亡,但這死法比溺水好太多了……」
沈宜蒼又是一陣搖頭失笑。
唉,她真的是「找」的一員嗎?
為何讓他在還沒找到羊脂白玉前,先掉了一顆心?
這顆心不知還找不找得回來?他問自己。
怕是……機會渺茫哪。
第八章
西域風光,超乎沈宜蒼的想像,並非它荒涼得超出他所能想像的程度,而是它繁華熱鬧的景象,比起中原城鎮有過之而無不及。
望著牛羊遍野的壯闊景象,這讓初到邊塞的他在感動激昂之余,忍不住贊道︰「難怪唐朝詩人高適在〈金城北樓〉一詩中會這麼描述蘭州──北樓西望滿晴空,積水連山勝畫中。湍上急流聲若箭,城頭殘月勢如弓──所謂的邊塞,其壯遠遼闊,與中原秀麗各自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