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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貝勒靚刺客 第3頁

作者︰陳毓華

十幾個小時的大手術,蘇佑非常疲憊,但絕比不上當著全家宣布妹妹瀕臨死亡更教他難以負荷。

自始至終躲在江國斌懷中垂淚的蘇見心和如遭雷擊的蘇父、蘇母,全然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蘇母拖著頓時被掏空的身子靠近床榻,茫茫端詳著愛女。

原本麗如春花,正值青春燦爛年華的蘇映心,于今卻被一堆冰冷儀器及層層紗布包裹環繞,毫無生命氣息……她只覺心痛如絞,肝腸寸斷,豆大的淚珠再也不听使喚地直直往下落……

心心呀——

第二章

痛!

好痛!

痛痛痛!

蘇映心覺得全身狂痛著,沒有等級之分。她的身軀像被十輛砂石車反復碾壓,上至頭顱,下至腳趾甲,痛得連申吟出聲都辦不到,只能拼命地喘氣,拼命地渴望,渴望減低疼痛,就算一絲絲也好……

她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直到身體告訴腦中樞神經,劇痛才似乎有稍稍減輕的趨勢,只剩下頸部灼熱的燃燒感,以及手腕處的疼意。

她的意識漸漸明朗,想翻身起床了,她在床上躺得太久,覺得全身骨骼僵硬得有如死尸;口渴的難受也似炭火卡在喉里般提醒著她,該喝水了。

她用了有生以來最堅強的意志力撐開兩片仿佛被白膠黏著的眼皮。

是饑渴過頭了嗎?要不,怎麼會看見檸檬?不,那是一個長方形的檸檬色薄紗罩頂。

四柱床上檸檬色紗幔,檸檬色床罩,猛然翻身她對上兩只同色系的鴛鴦枕。

她不敢置信地踫了踫額頭。沒發燒!支起了身體,她又看見自己側身躺著的竟是紅杉制成的紅眠床;披著彩緞的桌子、八角的紗窗半垂著竹簾、雕刻精致的梳妝椅及銅鏡……最令人奇怪的,還是堂前的白壁上居然貼了一張嶄新的偌大雙喜字!

這……蘇映心狠狠掐了手臂一把,不禁吃痛出聲。

「該不是撞車把腦子撞壞了吧?不是,不是,我好得很,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記在腦海里,可是,為什麼我會待在這莫名其妙的屋子里?難不成這是新式的醫院病床?」

新式醫院病床?好牽強的解釋。她想。

在她緩緩挪移笨重的身子時,才更驚詫地發現自己「老天!鳳冠霞帔?」

她緊急沖到銅鏡前,一看之下,差點昏厥。

一個身著霞帔,頭戴鳳冠,珍珠環繞,翠翹加身的古代美女映入眼簾。她披散著一頭幾乎及地的長發,陌生的瓜子臉,陌生的五官。

到底怎麼回事?

蘇映心蹙眉,鏡中女子也跟著蹙眉;她哭笑不得,鏡中女子也如出一轍。

她茫茫跌坐在燭淚燃盡的彩緞桌前,心中的驚惶莫甚于此。

往事涓滴清晰,連微末處她都記得一清二楚,直至摔進玻璃堆的那一刻……一思及此,她撈起了覆地的裙擺,扯高了水袖。全身上下除了手腕傳來的疼痛,以及頸部一道明顯的紅色痕跡外,她找不到絲毫外傷,一點都無車禍跡象。

這個女人不是她。

那張古典婉約的臉,和她自詡現代輪廓鮮明的蘇映心差距太大;而且這女人留著一頭累死人的超長直發,她自己則從來沒超過耳下五公分……反正她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瞧不出以前她熟識的那個名叫蘇映心的女人。

這心是她的,沒錯,那身體呢?哪兒去了?

她呆坐許久,耳朵才開始接收到屋外嘩啦作響的雨聲。昏睡時听到閃電雷擊的悶響原來不是夢境。她緩步踱到窗旁,撩起竹簾,透過迷蒙的雨絲看出去,是一片花木扶疏的寬闊庭院,庭院中央有道圓形拱門。

她要出去,她想出去,她不願像只小鳥似地,被困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但,首先,是衣服,說什麼也不能穿著這件霞帔出去,其重如冑甲,行動極不方便,既然這是房間的話,一定有可替換的衣服才對。

繞了一圈大得不像話的房間,她終于在床頭的層層布幔後頭找到一組古色古香的四層抽屜櫃。一層是白衫,一層是褲子,一層是像外套似的綢緞衣飾,最上一層,是質地細致的棉料衣物。蘇映心挑出了幾件看起來比較像衣服的「衣服」,但每件幾乎都是她身軀的三倍大,而且所有的樣式不是盤扣就是系帶。讓她看了真想放棄。最後,她還是選了一件棉布料的寬袖直襟上衣配黑色長褲,躲進床里放下了毫無遮掩效果的薄紗床幔,然後專注地拆卸全身累贅笨重的裝備。

她望向自己的胸部,簡直不能相信它上面只罩著一件老阿媽時代的肚兜,之後身無寸縷!

她詛咒了一聲。這次學聰明了,直接從床頭掀開布幔,一伸長手就拿到了另外一件棉衣衫。但是,揣量了半天仍想不出把這件衣衫變成的辦法,正當氣餒的時候,她妙眼一瞥,瞥見那層層如雲飄逸的薄紗。嘿嘿!這薄紗又軟又輕,看起來又干淨……

「沒人吧?」她一身利落打扮,踮高腳跟拉開門把,探出頭。屋外湍雨了無痕,三月的晴空已無半厘黑雲,庭院被雨浸洗過的青翠正飽含著露珠展現在她面前。

她眼楮一亮,首先入眼的是堂前彩繪木柱上排列的兩盞繡花罩子宮燈,底座的流蘇隨風微漾,竟有說不出的好看。

赤著腳,她踩上仍帶濕意的石片走道。

她放任直覺牽引步履,因為自己根本不知何去何從。

這是一所超乎她想像之外的宅第,拿她父親一手規劃,而且引以為傲的透天宅子和這里相比,簡直成了班門弄斧之作,遑論她尚未履及的地方!單單廊、軒。

庭、榭、閣、樓就逛得她眼花繚亂,目不暇給。她所經過的每一處都是精雕細刻,美得教她仿若錯覺。

一直希望遇見一個人,隨隨便便,只要是個人就好,只要能告訴她究竟身在何處!

但,她偏偏遇不到任何人,就像處在只有她一人的夢境般。唉,也不必誆騙自己是在夢境了,有哪個做夢的人能感覺到肚子餓得直像火在燒?她相信現在的自己餓得可以吃下兩份麥當勞的炸雞全餐。

就把它當作夢里的自力救濟——她得救救她的胃腸,盡避是不禮貌的行為,她還是推開了眼前這道門。

「哇 !」她不禁月兌口而出。

這真是一間陳設非常講究的屋子。四壁掛著宋人的字畫對聯,地面鋪著長毛的織錦地毯,桌案上擺了文房四寶、古代的銅鼎,一切布置得井然有序,十分雅致。

硯台上橫臥著一枝蘸飽墨汁的毛筆,而白玉的鎮尺下壓著一張橫軸宣紙,潔白的紙上有個寫了一半的字,由此可知這屋里方才是有人在的,但不知何事使得主人倉促離去。

蘇映心略略掃過華麗的床幔,須臾,她的注意力便被桌上的糕餅點心吸引住了。那一碟碟看起來精致可口的小點盛放在上好的瓷器內,瓷器的口緣還瓖有彩繪的花草呢!

她數了一數,有十二個小碟,是成套的大餐哩!立刻老實不客氣地又抓又吃,恨不得有個口袋可以將這些從來沒吃過的糕點帶走。

「酷斃了!」終于,她填飽了胃口,想也不想便將油膩的雙手朝褲管一擦,踱向書桌。書桌旁的一面牆上全是線裝書,她隨意抽出一本。

「孫子兵法」,她看了好久才認出這四個字。內容也是用毛筆寫的篆書,每一頁都圈填了密密麻麻的朱砂眉批,看來,這書齋的主人倒像有點墨水的樣子,不是裝來唬人的。

放回那本書,她拉開桌前的太師椅坐了上去。望著眼前可算白淨的宣紙,心底那股創作的蠢蠢欲動著……反正在這像一座空城的宅子也找不到可打發時間的事來做,她如此告訴自己,既然理由充分,她就拈起筆管,肆意地將方才在外瞧見的景物搬上紙面。她主修的是藥劑學,興趣所在卻是美術,她擅長的是油畫,至于水墨則只能算是涂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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