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耳背了吧?
「徐達,等以後咱們都老了,成了太上皇跟太後,一塊去看大魏冰泉吧。」
「咦,好啊。」她笑著。光想像一對白發老夫妻在冰泉前抖得相擁,她就感到無比幸福。他是怎麼了?以往這些話都不太說的。
「徐達,等你再好些,咱們就生個小皇子吧。」他柔聲道。再將她摟得緊些,又怕她被摟得不舒服,小心地讓她躺回床上,跟著她鑽進被窩,再小心翼翼地讓她吸取自己溫暖。
再怎麼才能讓她多吸取陽氣呢?陰氣散不去?是指她曾生死垂危,如今還有危險嗎?他雖是天子之身,但也只懂為她尋來上等珍藥,鬼神之事他完全不甚解。
他尋思片刻,在被窩輕輕將她衣裳撩了半開,讓她的肌膚貼觸到自己。
她張開睡眼,迷迷糊糊地朝他展出笑容來。
他心弦遞顫,啞聲道︰
「徐達,你不怨我麼?我讓你去得慶縣遭此大劫……」
她困極,但也下意識地答了他的話︰
「不怨你,你是我此生心愛的男人,我若不去,受苦的就是你,我寧願苦的是我,也不要是你。容治,要是時辰到你要離去,盡避離去,不要叫醒我……」
「……嗯。」他應了一聲,見她真睡著了,也不願隨意再動來驚醒她。
他只是微地將清俊的臉龐移近她的鼻旁,讓她在呼吸間能得他的生氣,只盼他這種法子能多幫她些。
他從未在白日與她歡愛過,夜里也是晝小心地離開她的寢宮,是以不曾見過她那困極下毫無防備,只會展露給他看的笑顏。
若再早些看到就好了,若能多看些就好了。明明過去幾年他有機會看到這樣的笑容,但他從不仔細去看。
如果她此去永不歸,他如何能知道她曾對他這樣笑過?
如果她此去永不歸,除了一個同心結,只有兩人共處的回憶竟只剩下那些固定歡愛的夜晚!
只有這些夜晚!而這些夜晚,是他給她的!
是他給他自己的!
思及此,他心跳略略加快。定楮再看,眼前的還是活生生的徐達,他目光不舍離開,直痴痴望著她的睡容。
瘦了,白了些,憔悴了些,病態了些,甚至,因為身子調養不佳而有些老了。可是,她是徐達,徐達回來了。
這只小老鷹展翅回來了。
他輕輕感受著她的呼吸,任著她的鼻息溫暖他的臉。
她嘴角葉噥了什麼,嘴角甜蜜掀起。
他看著,在自身無法控制的情況下,嘴角也跟著甜蜜揚起。
他輕輕地說︰「容治。」
「……容治。」她在睡夢里下意識地跟著念,唇畔蕩著掩不住的甜意。
他見狀,心里前所未有的滿足。即使,得到這個位子,即使,拔了他的眼中釘,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滿足。
他動了動嘴,多年的防備令他無法坦率說出真心話,但此刻,他多想說,多想狠狠抱住她,狠狠得到她的身心。
他試了幾次,那藏在心里一直想對她說的真心話終于沖破喉口,自他嘴里輕輕說出︰
「徐達,我心愛的女人。」
他眼眉嘴角盡是含著笑,俊眸直直瞧著她,半刻也不離。
這一年有點兒怪。
徐達果著身泡在溫泉池里。她不會游水,所以每來溫泉里一定是靠著邊邊才安心。她雙臂橫在石砌的地磚,下巴微微抵著,想著自回來的這一年里,所有古怪的事。
大魏人有句叫什麼女人三十如狼似虎,意指女子在三十左右後勃發,但她想,李容治挺貼切這句話的。
他三十多,正值壯年,以前是個苛刻自己的君王,但她回來不到一個月,在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月兌盡她的衣衫,她以為他要幫她換衣,正道謝著呢,哪知這位英明陛下失笑地說了句︰
「徐達,這種事也要道謝麼?那我是不是也該說一句有勞你呢?」
他微熱掌心一跳撫過她的果胸,滑至她還沒養出肉的腰臀上,心憐道︰
「徐達,你身子撐得了嗎?」
他繼續模進她暖被里的細腿,小心地調了調她長腿位置,笑道︰
「徐達,你的胸部委實過小了,快補回來吧,這腿也細了許多,使力起來定會吃力不少吧。」
她目瞪口呆,他說完這些話時,身子竟已輕輕覆在她的身上,她只能瞪著黑夜里那雙黑得發亮到令人心動的俊目。
「……陛下,這是龍床呢……」
「眼下你確實是在龍床上。」
「陛下今日是受了誰的氣以致……一時失控了呢?」
「我左思右想,用此等方法渡你陽氣最好,既快又無隔閡,你若中途捱不住也可直說。」
「……」陛下您當我是大魏神鬼畫里那些采男人精氣的女鬼麼?明知他只是隨意找理由,但她當下還是言不由衷道︰「陛下英明,說得有理。」
那一夜她就迷失在他那充滿璀璨星星的彎眸里,任著他趁黑宰牛切羊。半夜她口渴清醒,見到抱著自己的李容治睡得極熟,嘴角勾著,似是得意的老虎又像吃飽喝足以致睡到不省人事的老貓兒,唔……她心里極為高興,因為向來淺眠的李容治居然難得熟睡了。
她不經意地瞟到床幔外的角落,本來屏風不知被收哪去了,這兩天又出現在他的寢宮,上頭是她寫的諫言,甚至屏風旁都備妥筆墨任她隨時揮筆。不知她可不可以在諫言上再補一句︰陛下該英明度氣時,就別客氣吧!
之後,她偷偷招來敬事房太監,確認那一夜並非固定歡愛的日子。
再之後,敬事房那本記錄本開始密密麻麻起來……她的疑惑日益加深。
行房的固定日子真的亂了大套,她時時被迫強采他的陽氣。這個……也不是被迫,有樂享,她怎會不享呢?明明她體內早就沒陰氣了,但她還是很愉快地去采陽。她不得不承認,比起以往固定日行房的感覺,這一年自由隨意的男歡女愛反而令她更為痴迷。
一開始她以為他是打算補回她失蹤那半年沒做到的固定行房次數,哪知,這一年細數下來出乎她意料之外。
如今,她照睡在他的龍床上,早朝時間一到,他先下了床,走到另一間小房更衣,再回來喊她,沒有早朝時,他就會多睡些,直到天光漏進,他才叫醒她,一塊起床。至今她不曾回過她的寢宮過夜。
要是平常她自動睡成蝦子狀,他還會把她四肢打開逼她改抱著他,害得她這惡習硬生生被修正成——睡覺時下意識四肢會纏著他。
甚至,上回她故意調戲他,笑道︰「陛下必是心愛極了徐達。」
「嗯,我從未如此心愛過一個人。」他頭也不抬批著奏折道,又補了一句︰「有時難受了些,你莫讓我擔心,這難受也就可以少些了。」
當下她傻眼,跟著低頭繼續心神不專地看著奏折,順道挪了挪位,紅著臉坐得離他近些。這次,她很容易听出這話是真心……這在以前是壓根不可能發生的,他防心根深地固,萬不得已時他是不會說真心話,甚至,有時他的真心話是用來交換利益的,哪像這次……
如果一年前有人跟她說,李容治會如此放松自己,她是打死不信的——在他眼里該叫怠惰,步上昏庸之路的前兆啊。
他是多苛求自己的君王啊,苛來苛去,就怕行差踏錯,如今他允許自身某種程度的放縱,實在令她嘖嘖稱奇。
前陣子她還挑戰他的底限,拿了塊布蒙在他眼上再行調情,竟然成了,簡直把她驚得傻了,連敬事房的太監在這一年時常疲于奔命,她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