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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分不清 第5頁

作者︰于晴

這聲音清亮又精神,果然是昨晚少年的悅耳之聲,只是這一次,好像多摻了點怒意啊,東方非暗喜在心頭,笑道︰「你這是在拍本官馬屁,還是在暗諷本官?」

「自然是拍馬屁了,下官一向不懂得拐彎抹角的諷刺。」她倔道。

東方非哈哈大笑。這小子不只相貌細致,連穿在官服下的身骨也偏縴細,這樣弱質的身子、這樣的玉面,竟敢直視他,敢當著他的面流露出正直又積極的氣勢。

他為官多年,這種人他見得不少,通常不到一年就成了一副藏污納垢的臭皮囊,他好想磨一磨這阮家侍郎啊。

思及此,看著這少年如芙蓉般的玉顏,他難掩心跳加快,笑問︰

「阮侍郎,我怎麼看你,都覺挺眼熟的。不,其實打方才見到你,我就覺得你的長相神似本官的故友。」

「故友?」

「前任都察巡撫阮臥秋,听說他是你的遠親,生得相像不意外,就不知你倆的抱負是不是一致了。」

阮冬故哼了一聲,朗聲道︰

「阮大哥的確是下官遠親,他是下官最服氣的都察巡撫。下官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為第二個阮臥秋,察民情,體恤民情,為民申訴所有不平之冤!」眸瞳微瞇直視著他,清楚地說道︰「除去皇朝內一切的腐敗,讓本朝成為真正的太平盛世。」

東方非聞言,點頭笑道︰

「你的志向真高,這些話我听過不下百次,可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連本官的故友阮臥秋都不曾做到,本官對你很是期待啊。」見阮冬故用力瞪著他,他微微俯下俊臉貼至阮冬故的耳畔,低聲笑說︰「你到現在還認不出我嗎?」

她聞言,怔了怔。

「你行事粗率,說話耿直,為官之道學得不夠透徹,怎麼能當上戶部侍郎呢?想必是你背後的軍師用盡心機才拱你上這個官位。你若有心跟我斗,哼,別說你軍師斗不過我,我要讓他向著我,讓你孤立無援,那也是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一郎哥才不會投靠這種狗賊!阮冬故暗暗咬牙切齒,拼命忍著氣,說道︰

「大人,下官怎敢跟你斗呢?」

「在你眼里,本官算不算是朝中毒瘤?」他失笑︰「你連點情緒都不會遮掩,嘴里說謊又有誰會信?對了,你的『將進酒』背熟了嗎?」

阮冬故又是一陣錯愕。

他又是搖頭又是仰頭大笑,笑聲令百官面面相覷,不知所從。

「阮侍郎,你到現在還听不出本官的聲音嗎?昨晚蒙你相救,讓本官保住一條命,我將你惦在心里,你卻連聲音都認不出我來,這樣的阮東潛也想要為民申冤?不如回去當你的魯少年吧!」

初次對陣,她敗得一場胡涂。

連向來溫和有禮的一郎哥也忍不住微斥她。雖然一郎哥並不是氣她愚鈍,他是氣她不知做虛偽功夫……但她就是惱火愚蠢的自己啊!

一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忍不住撞牆。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天,但她還是極為懊悔,懊悔她的才智為什麼不生一點?為什麼初次對陣,勝負立現?

她獨自一人走出大明門,沒有太監討好她為她雇轎。事實上,她兩年來的薪俸實在太少,連住在京師的破屋子都是一郎哥跟懷寧四處尋找才勉強找著的。

她瞧見懷寧守在大明門外等她,笑著甩去一身懊悔,快步走向他。

「懷寧,你不必來接我,就這麼一段路而已,你該保護一郎哥的。」

懷寧應了一聲,與她並肩走在微暗的天色里。

她這個師弟兼二哥,話少得真可憐,與她同等的才智,卻有一身的好武功,他曾說過最長的一句話,就是罵她「魯莽、率直、沖動、不顧後果」。

她睇向早就高她一個頭不止的懷寧。他倆只差兩歲,但從十五歲那年起,他就像是被老天賞賜了身高一樣,一直抽長抽長,反而她像個矮子一樣再也長不高了。

她還記得她年僅三歲時,手一扯就讓親爹的手臂月兌臼,爹跟阮府總管才驚覺她的力氣異于常人,迫不得已讓她一個小娃兒上山學習控制力道。

她六歲後返家,從此半年在山上學藝,下半年在阮家讀書學字,這個秘密只有爹跟鳳春總管知情,人人都認定阮家大小姐足不出戶,連她最崇拜的大哥也以為她是個不愛出閨門的小丫頭。

一郎哥是在她返家時買進府的奴僕,成為鳳春總管養子的同時,也成了她的伴讀。當她跟懷寧在課堂上呼呼大睡時,一郎哥已經懂得舉一反三,跟夫子討論孔孟之道,要說誰最清楚一郎哥的才智,那非她與懷寧莫屬啊。

兩年多前,她決心要買官入朝,是這兩個青梅竹馬毫不考慮地成為她的支柱,一郎哥為她設下精計,在兩年前頂了阮東潛的官位,懷寧則在這兩年的風雨里保住了她的性命。

這兩人是她得力的左右手,而她呢……是不是真的蠢了點?好像一無是處啊。

「懷寧,如果是一郎哥來當官,他一定能讓那東方狗官吃個大癟的。」

懷寧連看她也沒看的,簡潔地說︰

「他不適合。」

她哈哈笑,毫不介意地說︰「懷寧,你什麼時候也會安慰我了?」連她這麼粗率的人听了也知是假話啊。

閉進東西巷,才走進破舊的小宅子,她就月兌下官帽,一頭黑發披在肩後,精神奕奕地大聲喊道︰

「一郎哥,我們回來了!」

「大人,黃公公來訪,等您等很久了呢。」鳳一郎立刻出屋提醒。

她一愣,瞧見一名太監從她的破屋子里嬌貴地走出來。

她只是小小的戶部侍郎,在戶部之中負責管理太倉庫,目前還沒有什麼遠景而言,可以說是沒有靠山、也沒有足夠的銀子充門面,標準的兩袖清風,官里的公公來會有什麼好事?與鳳一郎暗地交換眼神,鳳一郎輕輕搖頭,要她隨機應變。

「阮侍郎,您住的地方真難找啊。」黃公公掩鼻道。

「真是辛苦公公了,這也是沒法的事啊,我手頭銀子不夠,也沒有朝官願意提供我住宿。對了,這里的茶水也不挺好,真是委屈公公了。」阮冬故大笑道,瞄到一郎哥不贊同的蹙眉,她立刻收斂起放肆的笑。

「咱家來這兒不是讓你招待的……」黃公公遞出懷里被揣暖的玉盒。「阮侍郎,你剛在戶部上任沒幾天,首輔大人命咱家送一份小禮給您,當祝賀你升官,盼你為國家社稷盡心盡力。」

「狗官送禮……」見到黃公公驚駭到要失魂的表情,她連忙改口︰「首輔大人送禮,下官承不起,請公公原物送回吧。」

鳳一郎聞言,眉心更加聚攏。

「送回?」黃公公失聲道︰「阮侍郎,這是首輔大人送的禮啊!」

「我跟他非親非故的,收這個禮我會心虛,不收。」她擺擺手,要走進小屋子里。

鳳一郎卻跨出一步,擋住她的去路,輕咳一聲,緩頰道︰

「公公,我家大人不是不收,是怕這份禮太貴重,不敢收。」

「貴不貴重,咱家也很想知道,首輔大人一向愛送禮,這禮可是跟阮侍郎的前程有關呢。」

「原來首輔大人送禮是別有用意。公公,您在官中見多識廣,可得多多提點我家大人啊。」鳳一郎恭聲問道。

黃公公念在他剛才出面給台階下,好聲好氣地說︰

「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經首輔大人送過禮的,除了十多年前那不識抬舉的前都察巡撫阮臥秋外,其它官員如今多半是身在高職。老人家,你就代你家大人收了,當場打開,讓咱家看看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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