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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攬浮月 第30頁

作者︰湍梓

他必須趕快走。

展裴衡支起大量出血的身軀,掙扎的爬上其中一匹馬的馬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趕在其它人之前找到詠賢並送她回家。

短短的距離對于身負重傷的展裴衡來說有如絲路般漫長。他咬牙忍受身上傳來的劇痛,拚命的策馬前進。到了孫府,他想盡辦法將自己弄上圍牆,蹣跚的走至詠賢的房間,抬起沉重的手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打開房門,拿出腰際的牌簡,將沾滿血跡的牌簡遞給她。

「回……回家去……現在……就回……去……」

隨後他即像布女圭女圭般倒下,血跡迅速蔓延開來,一如詠賢愕然、紅腫的雙眼。

第九章

詠賢呆呆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身軀,他強忍著疼痛將牌簡攤在她面前的模樣似乎還在腦中停格。她彎腰拾起那塊他拚死送來的牌簡,腦海中回響的淨是他倒下前的那一句「回家去」。

她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她不能那麼自私丟下他,任何一個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此刻他生命垂危,她必須設法救他。

她用顫抖的手指掀開他的面罩,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展裴衡。

真的是他!她曾向上天祈禱千萬次,不願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陷入更為混亂的感情之中,沒想到上天仍不願停止對她的玩笑,他和龍蟠終究是同一個人,或許還和伊藤伸繁有關。

詠賢急忙回過神,明白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她若不想個辦法幫他止血,很快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屆時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但是眼前卻有個更大的難題,這里不是二十世紀,也沒有急救藥品,她該如何救他?

「走……走……」躺在血泊之中的展裴衡無力地動手指,氣若游絲的單音听在詠賢焦急的耳中彷佛是喪鐘。

「我不走,你也不準走。」她霸道地決定,發誓非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回來不可。

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展裴衡痛苦的申吟著,他想高聲喝令她別老是和他唱反調,趁她還能走的時候趕快離開,然而他的喉嚨干渴得恍如旱地,陷入恍惚之中。

「不準睡,听見沒有?」在意識即將和肉身剝離的一瞬間,他似乎听見詠賢熟悉的咆哮聲,霸道的要他睜開眼楮。

這磨人的女妖,他都快死了還不肯饒過他。

他奮力把眼楮撐開條縫,藉由昏黃的燭光,他看見詠賢那雙哭紅的眼楮和憂慮卻充滿決心的俏臉。

她居然哭了?她不是一向最勇敢、最有活力,總是用大無畏的態度迎接任何沖擊嗎?

「不……要……哭……」他有氣無力的吐出這三個字。他寧願听她咆哮,看她跳腳,也不願看見她憂傷的面容。

「要你管!」她邊哭邊吼,但如雨滴般掉下的淚珠和過度的抽搐看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會在你的墳上灌水泥,教你永世不得超生。」她仍不忘威脅。

水泥?這又是啥玩意?唉,為何她老愛說那些他听不懂的話?

不行了……他的意識又開始模糊,感覺也跟著遲緩,軀體內部的靈魂一直嚷著要月兌離。他好累,好想休息,就讓自己的生命隨著血液流失吧,他已無力抵抗了。他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詠賢開始感到驚慌,她小心翼翼的月兌下他的外衣察看他的傷勢,一道長達二十公分的傷口乍現。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要鎮定,然後仔細觀察那道傷。她起身找了塊干淨的布拭干表面上的血漬。在擦拭時展裴衡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她連忙放慢速度,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如此溫柔。

「忍耐點。」她用更溫柔的語調說話。

展裴衡幾乎因這難得的歌聲軟調而撐開眼楮,但是他做不到,他敢打賭他一定是流了滿缸的血,否則不會這麼虛弱。

這樣下去不行!

詠賢環視四周,絞盡腦汁努力回想在學校時所接受過的護理訓練。她雖對醫護沒多大興趣,但自忖自己並非鐵人也不是花木蘭,所以多多少少听進了一些。

幸好他身上的傷只是看起來可怕,實際上傷得並不深,只要稍加縫合便能夠止血。問題是,這里沒有急救箱,就算有,也不見得能找得到縫合用的肉線。

沒辦法了,她咬牙決定。雖然她的家政老是在及格邊緣徘徊,但有總比沒有好。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反對,畢竟身上多了條蜈蚣看起來頂多不雅,不讓它爬行卻有喪命之虞。

她翻箱倒櫃,找出平時最痛恨的針線,用燭火消毒了一下,再將放置在角落的上好白干拿起,帶著一臉的決心走到展裴衡身邊蹲下。

「把這碗酒喝了。」她撐住他的後腦勺硬要他灌下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六十的烈酒,據說此酒乃貢品,只有皇帝老爺才喝得到。

展裴衡迷迷糊糊的將酒喝下,差點教高濃度的酒精嗆傷,他的喉嚨幾乎快燒起來。

「咳……咳……」他困難的咳嗽,不明白老天為何故意派這個沒良心的小魔女來整他,為何不能干脆給他一刀?接著她拿出比刀子還可怕的針線,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展裴衡雖然快痛昏過去,但他還是看見了。

「這……該不會是給我……給我用的吧?」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詢問,無法置信的看著那一根針,細細的小孔里正拖著一條長長的紅線,看來極為詭異。

詠賢點點頭,二話不說拿起一塊碎布往他嘴里塞,他還來不及抗議,一陣灼熱難耐,宛如烈焰的燒灼感隨即自月復胸間傳來。他彷佛被雷打到般彈起,詠賢差點抓不住他。

這女人居然往他的傷口潑酒,這算是哪門子治療法?

詠賢無暇理會他的無聲抗議。事實上她也是第一次嘗試,手能不發抖就很了不起了。她拿起針扎下她家政課以外的第一針,小心的將線拉起。記憶中,她縫的抹布從未過關過,老師對她硬是能將直線扭曲成幾何圖形的能力也曾給予高度肯定,唯獨死也不肯放水,迫使她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家政科被當的名人,從此名留青史。

此情此景讓她回想起過去那段悲傷歲月。此刻她唯一的心願便是迅速完成手邊的工作。展裴衡額頭上的汗珠正一顆顆往下掉,顯示出他正極力忍住痛楚。

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天知道她已經很努力想把傷口縫漂亮一點,但她的手藝實在是……算了吧,能止得了血才是最重要的,她安慰自己。

當她汗流浹背完成縫合的工作時已是深夜,展裴衡也因疼痛而昏厥,她呢,則快累癱了。

詠賢拿塊干淨的布拭淨他的面容。蒼白著臉的他看起來既陌生也熟悉。這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展裴衡,不再有教人迷惘的偽裝,有的只是最真實的脆弱。

她輕輕撫過他的五官。沉睡中的他看起來優雅、安靜並帶著些許稚氣,正是她逃避了泰半人生的出色面容。這張面孔曾使她坐立難安,太過于遷就她的性格每每教她嗤之以鼻。這是她討厭他的原因,因為她這個人最不會應付的就是過于溫柔的性格。

然而,命運的巨輪有它自己的方向,看來她逃過伊藤伸繁,卻沒能逃得過和他有著相同面孔的展裴衡。

回家去。

詠賢想起他倒下前的話。在那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瞳孔中寫滿了驚慌,彷佛她再不行動就會永遠也走不了。

她該走嗎,就這麼丟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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