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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中俏精靈 第2頁

作者︰娃娃

莫強求在心底為自己打氣,逼自己睜開眼楮,並讓下一個念頭給轉移注意力。

渴!他很渴!渴到快要瘋掉!渴到就快讓病火給燒干了他。

于是他勉強使出全身的力氣趴伏在桌沿,將脖子往下彎低,如同獸一般地想喝水。

只可惜剛剛看來嫌多的水卻在此時反而嫌少,再加上他體力早被抽盡,即便是看來近在咫尺的水,喝不著就是喝不著。

耙情現在是連老天爺都想借機來戲弄他這條喪家犬了嗎?

念頭一轉,他抬起頭,捉過了他的長布包,掏出一只以白錫燒冶而成,有個細細長頸,尖翹瓶嘴,圓滾滾瓶身的錫壺。

這只壺是他祖母死前留給他的遺物,實際價值遠遠不及紀念價值。

非金非銀,賣不了幾吊錢;非銅非鐵,太過用力怕會被捏扁;非陶非瓷,想拿來釀酒或是腌漬果子都沒辦法。

可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夠保住這在別人眼中毫無價值的錫壺。

听女乃女乃說,這錫壺可是飄洋過海來的。

它的前任主子是位來自于波斯的商賈,那人離鄉背井來到中原,原是想闖個名頭風光回鄉,卻沒想到遭人誆騙,最後落魄到在街頭上以賣雜物為生,連想回老家見親人的盤纏都沒有。

是莫老夫人心慈,听了他的故事便想到了兒子。

將心比心,她就怕自己同樣也在外經商的兒子,若是有朝一日落到這種有家歸不得的地步時,沒個好心人願意出手相助,特意找人給那名波斯商人送了一筆錢,好讓他能夠回家和親人團聚。

波斯商人收了錢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來到莫家,一方面是感恩辭行,另一方面則是給莫老夫人送個謝禮。

「老太太!」

那波斯商人操著一口怪腔怪調的中原話,或許用詞不夠流利靈活,卻是真摯滿滿。

「我真是很感謝您的大恩大德,要不是有您伸手援助,我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故鄉去見我的親人了……」

他雙目瀅光,恭恭敬敬地遞給老人家一只白色錫壺。

「大恩難以回報,所以我想將我從家鄉帶來的這只『幸運寶瓶』送給您。」

「幸運寶瓶?!」莫老夫人接過來好奇的審瞧著。

她瞧清楚了那是一只以純錫,夾雜了些許不知名金屬所制成的錫壺。

錫本身價值並不大,再加上這壺看來頗有歲數,原有的光澤早已不見,且壺身上頭的雕花亦嫌太簡樸,與她這看慣了古董珍玩的大戶人家眼界,頗有一段距離。

但……莫老夫人臉上浮起慈笑,禮輕情意重,要緊的是送禮人的心意。

「它取名為『幸運』,是因為它會為人帶來好運嗎?」為了不想讓對方因贈物粗鄙而生窘,她笑咪咪地打趣問道。

當然這話她是純粹當笑話在說的,如果這瓶子真能為人帶來好運,那麼眼前這位商人,想來也不至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沒想到波斯商人居然用力點點頭,「沒錯!老夫人,這只『幸運寶瓶』已在西方世界輾轉流傳好幾百年,听說能為人帶來好運,我曾祖父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某個賊窟里得到它的,只是……」

他搔搔頭,臉上浮起了傻笑。

「只是究竟該如何用它以求好運的辦法並沒有跟著流傳下來,以至于我們家人僅是將它當作護身符,出門遠行都會帶著它。」

「既然是護身符,又是你曾祖父留下來的東西……」莫老夫人听了這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那麼老身怎麼好意思拿呢?幫忙你在我只是舉手之勞,這壺你還是帶回家去吧。」

「不不不!絕不可以的,老夫人!」

見她婉拒,波斯商人急得直擺手,黝黑的臉孔急得泛紅了。

「在您,這或許只是舉手之勞,在我,那可是叫救命之恩,與救命恩情相較起,還有什麼東西是無法割舍的呢?您一定要收下,要不我這趟回去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到中原來,那我豈不是要一直惦記著欠您一個人情了嗎?」

見對方執意,莫老夫人也不好再推辭,便將錫壺收下,並于臨終前,轉交給了寶貝孫兒。

「求兒,知道女乃女乃何以要將這並不值錢的壺交給你嗎?」

莫強求跪在祖母床榻前,眼楮哭得紅睡,搖搖頭,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在這世上與他最親密,最懂他、最疼他,卻是大限已至的親祖母面前,他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那是因為……」莫老夫人伸手愛憐不舍地輕撫孫兒的頭,「在波斯商人的說法它叫做『幸運寶瓶』,而在咱們中原人的說法里,它是一只錫壺,『錫壺』音近『惜福』,要對周遭人事物心存感恩惜福,這就是女乃女乃所能給你的最後遺訓了。」

莫強求紅著眼眶收下了壺,眼睜睜看著女乃女乃斷了氣,沒想到在三年之後,反倒成了是他有家歸不得了。

一只傳聞里會帶來好運的錫壺,卻先後讓兩位擁有者,都得到有家歸不得的相同命運?

真是可笑!

不過莫強求笑不出來,在他握著錫壺想起女乃女乃遺言的時候。

女乃女乃要他懂得惜福,但他沒做到,是他不知惜福,是他誤信賊人,所以才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狼狽不堪地趴在供桌上,像條野狗似地想喝一口髒泥水?

成了!莫強求甩甩頭,沒有時間再自艾自怨了,他拿出壺來是為了想舀水喝,可不是為了讓自己更加難受。

摒除雜念,他握住壺把,將身子往水面上探低,意圖舀水來喝。

多了個壺後,他的需要變得容易多了,卻沒想到那張供桌早不垮晚不垮,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它該死地支撐不住了。

匡沙嘩嘩涮,桌子應聲解體,莫強求猝不及防地一頭栽進地上的積水里。

水勢、落勢、崩散了的殘木屑,一切事情全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加上他原就已經昏眩不清了,一不小心讓尖翹的壺嘴給戳破了額心,鮮血伴隨著積水,流進了壺里。

「夠了吧!專打落水狗的賊老天!耙情是非要玩死我才開心?我就偏不依禰!偏不依禰……」

嘴里雖怒吼著不依,但他能反抗的力量卻是少得可以。

暈眩加上高燒,讓他再也無力爬起,就這樣整個人倒臥在一地的積水里。

就在此時,那年久失修,早已岌岌可危的廟頂橫梁也趕來湊熱鬧,必必剝剝地發出像是要斷裂了的聲音,它若真斷,就會剛好往他腦門上砸下來。

屋漏果逢連夜雨!

這是莫強求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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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之後,莫強求終于悠悠轉醒,但張開眼後,他又有種如在夢里的錯覺。

真是夢嗎?他傻呼呼地將手指擱進嘴里用力咬下,接著慘叫一聲坐起身。

險些咬斷手指!白痴!這種方法下回別再試了,除非他是真的想當九指神丐!

但如果不是夢,那麼眼前的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屋外依舊下著雨,天色變化不大,所以他並沒有昏迷太久,那麼……

首先他抬頭。

頂上的橫梁乖乖的待在原位,且還看起來滿牢固的。

其次他低頭。

屋內積水全退,干淨清爽,甚至還鋪上了一層綠色波浪狀的氈毯。

接著他環顧。

四周的爛牆全變了樣,看來堅實且牢固,至少還可以再撐個百年沒問題。

至于他坐著的地方,那原是放著供桌的牆邊,已變成了一張寬敞柔軟、里頭塞滿了柔軟羽絨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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