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晚和她離開葛宅時,葛福來的呼息聲還算正常,誰知隔了一天,竟然傳來葛福來暴斃的死訊。
「我的確有對他下毒,但害死他的不是我。」樊冷蝶吐著氣音說話,臉頰疼得好象快裂開了一般。
「什麼意思?說清楚。」他怒吼一聲,顯然並不滿意她的答案。
「他死不死與你有何于系?如果你是想以此將我送官判罪,那麼我是無罪的。如果你只是純粹問我他身上的毒是不是我下的,那麼我承認這項罪行!」
沈拓野大吼一聲,扯住她的領口將她往上拎,他還有很多話要問她,沒有時間和她玩文字游戲。
「你這種行為是強逼女子,我要上官府告你。」她像個布女圭女圭一樣被拎在他手中,頸子被領口勒得好疼,身子早己不寒了,不過披風底下的赤果仍讓她不自在。
「告我?你若有本事告我,我就向官府揭發你是水中月的殺手。」
他冷笑一聲,看著她震驚地睜大雙眼,他不留情地收緊手勁,她的臉龐逐漸漲成暗紅色。
「你胡說八道!」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回道。
「是不是胡說,等我送你進了官府後,一切便能分曉。」沈拓野沉著臉,目光指責地看著她,「以美色誘人、以毒攻人,然後再劫取受害者的錢財,這種行為難道不是水中月慣用的模式?何況葛福來死時雙眼圓睜、口吐白沫,牆上又畫了水中月的明月清水印,這難道不是水中月的手法嗎?你也承認對葛福來下毒,那麼我說你是水中月的殺手,不正是合情合理的解釋嗎?」
在他咄咄逼人的問句下,樊冷蝶拼命地搖著頭,卻沒有力氣開口解釋。進入肺里的主氣愈來愈稀薄,她沒有把握他會再救她一次。
她緩緩地垂下手,不發一語。她什麼都不能說!
「想死?可惜我不殺你這種人!」沈拓野松開她,解開她上半身的穴道讓她運氣呼吸。「在我沒有得到真正的答案前,我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樊冷蝶瞪著那一盆燒得正旺的爐火,沉默地坐在床上,對于他炯然的目光視若無睹。
她可以逃走,但是逃走只有死路一條——她沒有軟筋丸的解藥,也不能回青龍山莊連累其它人。
她不該承認對葛福來下毒,但她怎麼會想到他竟會把她和水中月扯上關系。
「不說嗎?不怕你這張花容月貌被毀掉嗎?」沈拓野冷聲問道,她的無動于衷比火爆性格更讓人惱火。
「怎麼毀?這樣嗎?」在他來不及阻止前,樊冷蝶心一狠,將手伸入炭火里,登時一陣炙肉的味道在室內傳開來。
「啊!」火的的痛讓樊冷蝶痛呼一聲,吃痛地咬破了雙唇。
沈拓野擰著眉,飛快地捉起她的手浸到一盆淨手的冷水中。
她白皙的手已被火灼成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我不會這祥就放過你,」他沉聲道,拿出懷中的冷玉香皆敷上她的手。
「很好,那你就得阻止我死。」樊冷蝶顫抖著雙手,在冰涼的膏藥減去手上的疼痛後,她才有辦法再度開口說話。
沈拓野抿了下唇,眸中精光一閃,伸手挑起她的下顎,丟給她一個讓她發寒的微笑,「很好,那你就等著江君陪你一塊死!」
第四章
「葛福來的驗尸結果出來了,仵作證實他是被毒死的,官府現已朝水中月的方向調查了。」嚴伯胥一改嬉笑的老頑童本色,正經地說。
「不過這回水中月的印記是在葛福來死後才被印上的,你認為樊冷蝶會為了突顯水中月的名氣,而冒險二次入內嗎?尤其在她自己都已中毒的情況下,未免犧牲過大。」沈拓野沉吟地模著下顎,放下手中的一只瓷杯。
梆福來一案有些疑點尚待查清——
其一,和之前死在水中月手下的富人相比,葛福來的死相還不算太差。
其二,凶手印在牆上的水波紋畫法拙劣,和他之前所見的水中月殺手俐落畫法大不相同。
樊冷蝶,這個被他拘禁的女子,會是水中月的人嗎?
她手上的傷只留下了淡淡的粉紅,那日她的劇烈反應讓他訝異,她似乎不畏死,而且她有著死也要保護的人。
女子不是該讓人保護的嗎?樊冷蝶又想保護誰呢?
「對了,近來市面上有流通任何葛福來家的有價物品嗎?」沈拓野問道,順手打開一卷帳簿,看著上頭的數字。
「不曾听說,不過葛家的佣戶有許多人還清欠款,約莫有二十來戶。」
「今年並不是個豐收年。」沈拓野深邃的眼發亮,沉吟道︰「加上時序邁入冬天,寒風陣陣、寸草不生,佣戶又怎麼有余錢來還款呢?」
「你有結論了?」嚴伯骨從他眼中看出一些端倪。
「我想,」沈拓野唇邊浮起一個笑容,「有兩個水中月。」
「兩個?去哪找那麼多姑娘來迷惑男人,難不成這兩個水中月的幕後人都是妓院的老鴇嗎?」嚴伯胥直覺反應道。
「一個水中月手法較殘忍,金銀珠寶全都劫掠一空。而第二個水中月的作案手法溫和,且殺人之後,附近的佣尸都會得到補償。葛福來家的佣戶也有人在田里挖到碎銀的。」
這一年來他調查了不少牆上印著明月清水印的案子,隱的覺得有些疑點存在,如今總算讓他找出端倪了。
「你該不會把這一年來的案件全都做了比較吧?」嚴伯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幫內大小事就足夠把你淹沒了,你哪來的精神體力去做這檔事?」
「原先只是有些懷疑,但在捉到樊冷蝶後,就更加肯定了這點。總之,你把這回佣戶得到銀子的情形和前兩個月山西那起案子比較一下。目前我只確定一件事,樊冷蝶一定和水中月月兌不了關系,她很清楚水中月的作案模式,很有可能她曾經是水中月的殺手。」
沈拓野拿起熱茶啜飲一口,就著燭光看著木幾,幾上放著數件待他處理的公事。早該回到幫里了,卻因為她的生病而耽誤了行程。
嚴伯胥好笑地看著他,一個大刀闊斧做事的男人,此時居然瞪著燭火發呆。這種情況他老人家看多了,原因只有一個。
「又在想冷蝶姑娘。」嚴伯胥笑得意有所指。
沈拓野瞥了他一眼,「我想的是她和水中月的關系。」
「是嗎?那你帶她回貫石幫,也決計不是另有居心羅?」
「別胡扯,家中還有個尚未解決的問題,何必再攬一個麻煩上身。」他微惱地說。
「反正柳晴川尚未過門,她能拿你如何?一妻一妾並不為過,何況冷蝶姑娘美得夠味,哪個男人不動心,」嚴伯胥嘖嘖有聲地說。
「伯胥,我倒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多話的人。」
沈拓野倒了杯茶,微一使勁射出杯子,杯子平穩地飛至嚴伯胥面前的桌子。
「你這招‘平步青雲’使得更出神入化了。」嚴伯胥拿起杯子,一口氣喝完茶。
這招平步青雲,要找到能像沈拓野這樣揮出杯子,而不濺出一點水滴的人,世上恐怕不多了。
「還要一杯嗎?」沈拓野微挑一眉問道。
「不喝了,但是話我還是要說的。柳晴川在幫內住了一年,今年也一十八,是個老姑娘了。你可別誤了人家,好歹她爹曾經是你的師父。」
「我自有打算。」
「你要真有打算就不會整天苦張臉了。風塵僕僕地把樊冷蝶從長安城帶到這一里,你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真要在意她就留她下來,不是你板一張冷臉,她發她的脾氣,事情就能解決的。」
「我不在乎她!」沈拓野低咆一聲,不悅地抿起唇,瞪著桌幾邊特別為她訂制的襯衫,西北原就風大,怕她病體尚未痊愈,所以要人送來這件短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