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做什么?”她只懂得怎么当个丫鬟,怎么伺候主人,怎么做好自己的工作——虽然有时做得不是那么好。
“回扬州后,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烧饭洗衣扫地种菜,干活儿是两个人的事,到时你会没空伺候我的!”映月把她视为姊妹,向宁福晋讨了她来只为这个缘故。
银兔儿就是莫名其妙对了她的味。
沉默了一会儿,银兔儿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化万千。最后闪过的,是一丝纯然的喜悦。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元钧踏进房,脸上老大不高兴。眸中的怒火和紧绷的脸部线条摆明了他在生气。
又怎么啦?“这是我和银兔儿的事,你不用知道。”
“是吗?”他走近榻边,怒意深沉。
“银兔儿,你先下去。”
“我是小姐的丫鬟。”只听主人的命令,是好下人的第一守则。她现在的主子是映月,其他人谁也别想命令她。
憋着笑,映月朝“忠心护主”着银兔儿点点头。
第4章(2)
“你先出去逛逛。”待银兔儿一离开,元钧马上发飙:“我听宁福晋说你要到她娘家去住一段日子?”他的眼中除了怒气,还有几不可见的伤痕。她就这么想逃开他?
“是啊!不过她娘家在哪儿我不晓得。”
“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元钧相信这和什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那银兔儿莫名其妙就成了她的丫鬟!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可是宁福晋轻描淡写的带过,只说要带映月回娘家小住,其余言词也诸多保留,所以他决定来问她。
“在这儿住不好吗?”
“很好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为什么突然要到尚书大人府上暂住?”
“宁福晋邀我的嘛!”
“她邀你就去?”
“有什么关系?”她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生气。
“反正都是住,住哪儿还不都一样?有个机会出去走走,有什么不好?”他无话可辩。
“平王爷的婚礼在八天后就要举行了,你不去?”
“我会去呀!尚书府不也在京城吗?我请宁福晋带我去就行了。”她越来越觉得他莫名其妙。
“然后呢?”他紧追不舍。
然后?“什么然后?”
“婚礼结束后呢?你要回哪儿?”他的表情扭曲狰狞,好像她一说尚书府或宁王府,他就准备一口咬死她的模样。
映月有些害怕的往床榻里退了些,戒备的望着他。
“当然是回家!不然要回哪儿?你好奇怪。”看到她的退缩,元钧冷静了些。对她,他的反应总是太过,超乎他所预期的。
“那就好。”他擅自将她所说的家视为容王府,眉眼间尽是得意喜悦,让他遗漏了她脸上乍现的惊愕与失望。
他……他听到她要回扬州……那么高兴吗?
版诉过自己不能太在意他。
她努力了,可是做不到。
“娘,我带了位客人来见您。”宁福晋走向窗子,温柔的牵起静坐在窗前、一脸木然呆滞的尚书夫人。
“客人?”尚书夫人喃喃道。
“是呀!”宁福晋用眼神示意映月来到尚书夫人身边,然后说道:“娘,这位是映月姑娘,她特地来探望您的。”尚书夫人缓缓转头,原先满脸呆滞表情在见到映月之后,竟激动得泛起红晕,并紧紧的捉住映月垂在身旁的手。
“你、你是兰儿!我的女儿!娘就知道你没有死……看看你!一个女孩儿家,离家在外游荡那么久,成什么体统?你先回房梳洗,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你肚子也饿了吧?太好了,我的兰儿终于回来了……”听着尚书夫人语无伦次的叫喊,映月终于清楚她严重到什么地步。
“夫人,您弄错了,我不是蕴兰小姐,我名叫映月……”
“蕴兰,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尚书夫人责备地瞪住映月。
“去去去!跋快去整理一下,我要去厨房交代他们备菜了!”
“夫人!”受人之托,她有责任拂开尚书夫人眼前的那面纱,让尚书夫人重新面对现实。
“您看清楚,我不是蕴兰小姐,她已经死了,死了!”愣了一会儿,尚书夫人还是摇了摇头。
“好好的人儿……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呢?你自己模模,你这手儿明明还暖呼呼的,哪里像个冷冰冰的死人?”
“所以我说我不是蕴兰小姐。”真糟糕,她的耐心一向不怎么足。
“你不是蕴兰?”尚书夫人呆呆地望着映月。
“那你是谁?”
“我叫映月。”太好了!终于有点儿进展。
尚书夫人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所说的话,让映月差点拿自个儿的头去撞柱子。
“映月……你是嫌蕴兰这名字不好吗?所以把它改了?无所谓,你人回来就好,叫什么名字都没关系。我说蕴兰……不,映月……”她、她真的快被弄疯了!
“夫人,您口口声声说我是蕴兰小姐,那您能说出蕴兰小姐有哪些特征吗?”一定有一些蕴兰有而她没有的特征!
尚书夫人沉吟了会儿,有点责备地道:“怎么连这个都问娘呢?你自己都忘啦?”
“娘,您就说说嘛!”宁福晋也在一旁帮腔。
“嗯……你脖子上挂着块玉佩。那是你满周岁时,你爹替你戴上的……”映月微扯开自己的领口,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挂。
“我没有玉佩。”
“你弄丢了嘛!”尚书夫人还是说得理所当然。
“还有,你小时候和你蕴华姊姊游玩,不小心绊到石头,摔了一跤,在额头上留了个疤……”映月马上掀开额前浏海。
“我没有疤痕。”尚书夫人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惊恐。
“还有,你耳后有个小小的朱砂色胎记!这一定不会错的!不会的!”转过身,映月拨开发丝,将耳背让尚书夫人看得清清楚楚。
“您说的朱砂色胎记,我也没有。”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尚书夫人踉跄后退几步,全身发抖。
“你……你不是蕴兰……你是谁……你是谁?”啊!太好了。
“我叫映月,是府上的客人。”
“映月……那蕴兰呢?我的蕴兰呢?”
“她死了。”别过头,映月的心因为尚书夫人凌厉的哭叫而一阵阵的抽痛。一个念头闪电般的闪过她心头,她突然好希望、好希望见到元钧。
饼了好一会儿,哭喊声渐歇,尚书夫人终于安静下来让宁福晋及丫鬟们扶至床榻上休息。
“蕴华……”她叫唤着也在一旁偷偷拭泪的宁福晋。
宁福晋急忙凑到枕边。
“娘有什么吩咐?”
“把……把那位姑娘带过来,再让我瞧瞧……”映月闻言,赶紧自动走到床边。
“夫人。”尚书夫人伸出已略见枯瘦的手,握住映月。
“你叫映月……不是我的蕴兰……”虚弱的声音听得人好生心酸。
“是的,我是映月,不是蕴兰。”
“蕴兰死了,她三个月前就死了……”闭起眼,泪水从她眼中汩汩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但映月任着尚书夫人握住自己的手,陪她一同追悼那丧女的悲恸。
与至亲所爱生离死别,是活着的人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考验。
映月不禁想起只剩四天的婚礼。
饼了那一天,她必须面对生离。离开织月,离开银筝姊姊,离开这居住了数个月的京城。
也离开元钧。
痛苦是免不了的,寂寞是逃不掉的,伤心是躲不开的。但是该来的会来,该走的要走,前者就像分别的日子,后者则是她和元钧这短短浅浅的缘分。
她不该奢求太多的。但这一趟上京,她已经失去了从前在家乡时的平淡之心。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舍得下的却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