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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预演 第10页

作者:谢璃

“有胡子——”打心眼里认陈绍凡作爸爸啊!

小男生接触最久的男性成年人也许就是陈绍凡,产生一厢情愿的孺慕情愫很正常,她配合着哄慰:“爸爸上班啊,晚一点会来看你。”

“可是我想上厕所。”

大概尿涨才醒过来的,她笑着扶起他:“我拿尿壶,你等我一下。”

“——爸爸说不可以。”为难地低下头。

“什么不可以?”

“让女生看——”圆眼不敢对着她。

她往另一张病床采视,同房的另一位女病童己然沉睡,他介意什么?

她体贴地拉起隔床的布帘,矮身往床底抓了尿壶,准备掀开他身上的病患罩衫,细瘦的手臂却挡在小肮前拒绝她代劳。“我不要,爸爸说给女生看是变态!”

她傻了几秒,才恍悟小男生的意思,立即抿嘴微笑,“放心。我不算是女生。”

小男生扁扁嘴抗辩:“我又不是一年级那些笨头,老师明明就是女生。

爸爸说,以后我长大找女朋友就要找像老师这一种的,虽然有点粗心可是会照顾我,不怕没有饭吃。”

这段不伦不类的褒奖怎么听都无法感到欣慰,可童言无忌,不必太介意,她有礼地答谢,“多谢他慧眼独具,你还要不要上厕所?”

得到了鼓励,小男生畅然引述父子问的对谈,“爸爸说,老师其实身材很好,就是不爱打扮,所以看起来像高中女生一样。你刚才说你不是女生,根本骗人,如果你是变性人,爸爸一定会告诉我,我要自己上厕所啦!”

这番见解真让她难以搭腔,眼看他滑下床,忙喊:“你别急,我扶你。”手忙脚乱地整弄床栏,一手扶持着体力不是的小男生,小心地往洗手问移动。

“这位妈妈,小孩想尿尿吗?”正走进病房的护士拦住两人。

“是啊!”无所谓被当成母亲,她漫应着。

“有尿壶没看见吗?”手指着地上的器具。

“呃——这位小男士坚持自己如厕,就依他吧!”她尴尬地解释。

小男生随声附和:“对啊!等一下你在外面等,不能偷看喔!”

“我没兴趣啦!”气恼地翻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听着,胡子爸爸的话仅供参考,不必太认真,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把我家浴室烧了咧?”

“这又有什么相干了?”她心虚地咕哝着,让小男生在马桶前就定位,转身准备关上厕门。

小男生继续发表看法,“爸爸说,老师一定没看过男生不穿衣服,所以一看到爸爸月兑光光,才会吓得躲到浴室抽烟,不小心把浴室烧了。

爸爸说老师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变成老处女,什么是老处女呀?”

她反手迅捷地关上门,隔绝那一串惊人之语,忍不住月兑口埋怨:

“陈绍凡那个大嘴巴——”

正前方,护士手上握着药丸和温度计,与胡茵茵相对无言,视线游移了半晌仍不知落在哪里好,终于,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闲聊起来“听说明天天气很不错,有到三十度喔!”

“是吗?夏天到了……”

***

“咚”地突兀声响起,伴随额面碰撞地板的钝痛产生,她再度惊醒。

又落地了,已经用冷水洗了两次脸,还是忍不住打盹。白天得寻找零星的空档时间应征新工作,晚上再回医院看护小男生,纵然她精力再旺盛,也抵不住疲累。

到外头晃晃吧!现在只要一沾上椅子,睡神立即来报到,交班的人还没出现,不能贸然离去。

深夜病房走廊悠长宁静,只有零星几个护士和家属错身而过,她顶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无目的地晃荡,顺着墙面直走或转弯。

越来越月兑不了身了,小男生每天一见到她像遇见救星,喋喋不休许说着被粗鲁壮硕的钟点女看护以深具内力的厚掌拍痰的委屈,“我的背好痛,那个胖女人想拍死我,你不要把我丢给她,拜托啦……”小男生希望一整天见到她。

“那我们下个月可能要饿肚子了。”她实话实说。“我得找工作啊!”

“……”不说话了,小男生沉默地眨着如星的眼睛。早慧的他非常明白女人并非在恫吓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陈绍凡和胡茵茵一旦力不从心,不得己撒手不管,他很有可能被安置在举目无亲的哿怪机构,直到他行踪不明的亲生父母将他领回。如果运气坏一些,他很有可能被机构里某些恶心肠的大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这在青少年读物里是常见的故事情节,可怕的恶梦!

“哎呀,再过几天你完全不发烧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啦。”她安慰发呆的小男生。

“爸爸赚的钱要养他的爸爸妈妈,所以很穷,老师也一样吗?”

“我没有爸妈要养,但也差不多穷,浴室恢复原状要一笔不小的钱,反正啊,你乖乖的让我们去工作,我们才有钱缴注册费,你才能和胡子爸爸在一起啊,对不对?”

他用力地点头,拿起她带来的少年杂志阅读,不再做多余的要求。

这又是一个新的难题;她和陈绍凡都不是小男生的监护人,无权替他办理转学,为了持续让他就学,他们就得支付高昂的学费。

想到钱的问题立刻就头疼,她转了一个弯,四面景观骤然变换,像划分了界线,从灰暗转变成粉色调,两排病房夹着中央洁亮的白色地板,出现不少推着婴儿车的粉红色制服护士,和蜗步走路的待产妇女,抬头看看亮着灯的标示牌,她竟走进相连的另一栋大楼里的产后住院区了!

正要打道回病房,病房外的一张等待长椅上有个垂首抱胸、歪倚着墙闭目养神的顽长身影攫取了她的目光——侧看是个年轻男人,两条穿着牛仔裤的长腿打直伸展,椅子上放着他的随身背包,样式色调极为熟悉。忍不住靠近多看两眼,那浓乱的黑发、从未剃干净的青髭,不就是陈绍凡吗?

她不禁一头雾水,抓住他肩头晃了晃,“喂!陈绍凡?喂!”

男人倏地抬头,迷茫的表情显然还在梦游,她百思不解道:“你在这做什么?这里是产科耶?我等你等很久了,你是来探朋友的吗?”

“嗄?产科?”他站了起来,东张西望一会,确定她说的没错,搓搓睡意浓浓的脸道:“对不起,我搭错电梯了。”

她一脸诧异,他昏头得不轻啊!他每天晚上到底在忙些什么?

“你没走进病房瞧一瞧吗?”

“你不是说我浑身脏不准踏进病房?”

“那你还来干什么?”她纳闷。“不是叫你先回家洗个澡再来?”

“太麻烦了不顺路。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我想守在病房外,小表如果醒了要换药,我再叫护士就行了啊。”

“你看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她微恼道。

他浑身上下风尘仆仆,烟味汗味齐聚一身,仰头猛打呵欠,伸伸懒腰,不很在意她皱眉的表情,两臂放下的刹那,她瞥到了他平坦的掌心似乎沾黏着暗红的血色,十分碍眼,她攫住他的手腕,拉到亮处观看。

“你的手上沾了什么?”

仔细辨识,发现那不是沾染物,掌心明显横贯着一条伤痕,像是利器划伤的,干掉的旧血痕和因扯动而渗出的鲜血混在一处,尚未结痂,照理不会太好受,他竟放着不管?

“没什么,搬东西时让铁钉刮伤了,不要紧啦!”他抽回手。

“你疯啦?会得破伤风的!”她拽起他,直接冲进不远处的电梯,他还在昏头转向中,被扯进电梯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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