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扬扬那包东西,侧耳倾听里头发出的小小闷撞声。“大概是录音带和文件之类的。”
她松口气,歪着头看他,忽然抿嘴笑了。他扬眉,不解的眼神,她看来已经把意外的惊疑拋开了,别有意涵的巧笑。“我在笑,好奇妙,遇见你以后,每次要跟你单独道别时,总会出现一些意思外把我们困在一起,把道别的时间给延长了。我看,以后我们干干脆脆别说再见了,也许就不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了。”
他跟着莞尔,凑趣道:“不说再见,不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她唇角仍挂笑,内心却着实一楞,撇开视线,手背在身后,看着自己的鞋尖。“你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他撩起窗帘一角,再次探寻街面,稀稀落落的一般闲散行人,没有了那群似鲨鱼般穷追不舍的踪影,他行事谨慎,拉紧窗帘道:“再等一下吧!他们很有耐性的。”
不知何因,她起了个小小错觉,这般平常人不易碰到的特殊事件,他处理起来不见一点惊慌,甚至有种司空见惯的沉着反应,温良如他,饱经了多少她从未想象过的世面?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表象所见更加地遥远吧?
她移步至床畔,安静地坐上床,屈抱小腿,无来由的沉闷紧缚于心。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膝,柔声安慰:“别怕,这次不会让妳在外头过夜的。”
她忙堆笑,“我没事──”陡地止声,笑纹散逸,原本安静的空间里,从薄薄的隔墙渗出细而软的娇吟声。起初隐隐约约,不细听可以不放在心上,没多久,缠绵的吟声像突然放大的电视音量,只有重听才可能刻意忽略,间中是低抑的男性浪语,互相有节奏地交织着,毫不保留地变成了他们的背景音效。
她木然地直起上身,两相愕然,床单彷佛是火烫的,她猛然跳下床,拿起背包挡在胸前,挤了个僵硬的笑,急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虽内敛深沉,也藏不住不自在,勉为其难地点头,“走吧!”明知此刻不适宜贸然出门,但目睹她一张胀红的脸,再待下去,离晕厥也不远了。
她迫不及待地拉开门炼,手搭上门把,就听到了异常的骚动;这里隔音差,走廊间的动静一分不差的传来,男性火爆不耐的狠戾质问随着急匆匆的足音迫近,柜台胖男赔小心的话声虽已压低,还是明晰入耳。“先生,这样随便打扰房客不大好,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那一男一女看起来就是来开房间的,急得要命,尤其那女的,大概第一次上旅馆,脸红得不得了,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们只是休息,很快就要离开了,还是在楼下等等吧!”
“废话少说,钥匙拿来,还是我一脚踹开?”不肯妥协,足音在门口停止。
匡政制止她就要旋转门把的手,往里一拉,火速将她推上床,低声吩咐:“钻到被子里去!快!”
意会到是那群人之一寻上门来了,她未加考虑,窜进被里就蒙头躺着,软被在手中抓得死紧。不曾遇过如此凶险之事,她张着嘴喘着大气,头有些发昏。没几秒,被猛然掀开,双眼未睁,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压住她的身躯,她想扯嗓大叫,嘴立即被大掌堵住,熟悉的声音附在耳畔,“别叫,我不会碰妳,只是做做样子。”
半明半暗的照明中,她刚适应了光线,门锁喀喇一转从外头被打开,她倒吸口气,上头那张脸随即俯下,吻住她差点失声的唇。她脑袋轰然,反射地用两手抵住他的肩头,手一触及,立即弹回,震惊得僵在他身下……他上半身不知何时成了的!
他的确没碰她,两肘撑在她身旁,捧住她的脸,温柔地贴吻她的唇瓣,没有更进一步侵入。仅止这般,她已昏昧不知所终,任他亲密。
来人见到床上在外的宽背,和进行中的缠绵拥吻,悻悻啐了一口,调头就走。
咒骂声远离,匡政立即敏捷地跃开,穿上散在地毯上的衣衫。整装好后,发现她动作变得迟缓,茫然地下了床,他趋前扶住她,怕她惊魂甫定,又失神摔倒。“别怕,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她点点头,一声不出,表情说不上失落还是疲累,先前的活泼消失了。
“天聆?”是吓坏了吗?还是不开心他吻了她?她平时不拘小节,尺度不会太过保守才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对妳……刚才是不得已──”
“我知道,不用解释。”她想笑,笑不出来,嘴一扁,发现哭还顺当些,但是也并非真的想哭,她只是……懊恼!十足的懊恼!
她一点都不想这个吻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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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号桌。”她喃念着,瞄巡着一张张桌面号数,边高举托盘不被挤身而过的食客撞着,一路巡去,巡到了靠窗的两人座,松了口气,将托盘放下,摆出其上的餐点。“请慢用!”
“欸?大小姐啊?怎么有空来这端盘子?”熟悉的戏谑口吻。
她抬眼朝食客一探,面露意外,是林义!他从不会单独出现在店里,那么,另一个人必然是……
丙不其然,匡政正用那温温无害的微笑盯着她呢。
“天佑有事,我来替他一晚。”她调开脸,眼神不敢多停留一秒,横着身子倒退,撞上了另一名拖地的服务生,匡政暗叫一声,她已经伶俐地转个身,急急忙忙走了。
“大哥,她没事吧?”林义搔搔耳朵,似笑非笑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程天聆那局促不安的模样是为了匡政。
“会有什么事?”他面上不动涟漪,内心却起了小小不适,程天聆似乎不再能坦然面对他了。当然,经过那晚的事,要拋诸脑后确不容易。
“没事最好。保全说,最近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店附近绕,虽然只有一个人,他还是很注意,我担心上次那件事他们盯上程天聆了。”
“应该不会,他们来不及看到她的长相。”他思索一下,又道:“上次太大意了,交给一个生手做,竟然当街把东西直接交给我,要不是隔了三年,那伙新手都没见过我,麻烦就大了。这东西我拿到为的是自保,骆先生怎么想就难说了。”
“大哥,对不起。”林义抑嗓,趋前道:“你不在三年,底下能做事的人都散了,要能接近那部门不容易,这次要不是会计师欠你的情,才冒着险搜来的资料。他们现在以为是单纯的偷窃案,还不清楚目的何在,会计师能挡就挡,不能挡,给他一笔钱走人吧!”
“嗯。”他不置可否,累累心事使吃的动作变慢了。
“骆先生请你去一趟,你迟迟不去,会不会──”
“我最近很忙不是吗?”他胃口全无了,搁下筷子,对窗沉吟着。“你说有人盯上这家店了?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糟!他有了牵挂了。
“这几天,窃案前。”
那么,针对的就不只是他了,他虽三不五时上门,停留的时间不长,也没注意过有盯哨的人,他已低调如此,现在除了岑卓适,谁还对他的往来有兴趣?
一个念头悄然而至,他攒紧眉头,瞥了眼表上的时间,“小义,你先回去我的地方吧!如果骆小姐在,告诉她我今晚不回去,让她别等了。”
林义诧异,忍着笑,点个头,匡政搞不定的竟会是女人,传出去会是个笑话吧?他大着胆子问:“大哥,骆小姐你不喜欢,你到底喜欢哪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