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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记 第20页

作者:谢璃

黎醒波的强势介入在不知不觉中让她习以为常而不觉孤独,他--好像宠坏她了。她忘了一件事实--有一天,黎醒波爱屋及乌的特别关爱会成为过眼云烟,他有他的人生路要走,她不能太过倚赖他。

想透了,心也闷了,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回神时,眼前的菜突然让她反胃,她迟缓地站起来,将一盘盘菜全数倒进厨房垃圾桶,最后一次倒得手势太急,手一滑,盘子掉落,眼睁睁碎成三块,她不假思索伸手拾起,指月复立即一阵刺痛,鲜血从划破的伤口流出。

“连你也欺负我。”她自言自语。

视线模糊了,痛的成分不大,是难言的酸涩。她将伤指含在口中,转身走出厨房。

大门倏然“咿呀”一声开了,她与来人面对面。她眨动一下眼皮,眨掉了氤氲水气,才看清是谁。

“没事吧?怎么哭了?”黎醒波靠近她,审视着她。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约会吗?”她抹去残余的泪水。

“我临时到医院为一个病人接生,哪来的约会?晋芬是婴儿的医生,我们在讨论一些问题。”他沉住气,不明白为何要对她解释。

那就是夫唱妇随了?她不是滋味起来。“你忙,就不必过来了。”她别开脸。

“妳从不打电话给我,突然打来,我想大概有什么要紧事,妳真的没事?”他勾起她下颚。

她本能地想推开他。“没事。”

“妳的手……”血渍沾上他的手背,他很快地攫住她。“又弄伤了?”

“我不小心打破了盘子,割破了皮,不要紧的。”她缩回手。

她是为了这个才哭的吗?换作以前,她老早大嚷大叫,埋怨厨房的事让她挂彩,今天居然能忍了。

“我替妳上药。”他拉住她。

“我自己会做,我不是小孩子。”她躲开他。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两人陷入一片沉寂中。

“我知道妳不是小孩子,所以有心事不见得会说出来,但是我不希望妳闷在心里,影响情绪,别忘了胎教。”声音特别低柔。

她不作声,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瞅着他半晌,轻声道:“你别对我那么好吧,我以后会不习惯的。你的好事总有期限吧?等你结婚了,总不能背着你老婆来照顾我一辈子。黎医师,你是大忙人,别为我耽误了正事,回医院去吧。”她径自转身。

“晏江!”他大声唤。

她止步,却没有回头。

他走向前,踌躇了一阵,长臂从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

“妳找我是因为想念我吗?妳恼羞成怒,是为了这个事实吗?我也挂念妳,怕妳一个人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我不想瞒妳这个事实,妳不必为此辗转难安。”

她该如何回应?她竟为这些话心跳加快,被围拢的身躯温暖而安适,她知道他们之间界线难明,但此刻她只想小小放纵自己,她想要一个可以安稳休憩的怀抱,不管将来两人是否各走各的路。

她转身面对他,黑眸澄莹,怀孕后期仍没有使她小脸臃肿变形,她四肢一样细致,营养让孩子凶猛地吸收了。

“你不必理我的,你养成了我的怀习惯,将来怕改不了。我是想念你,但只是因为不习惯那么多天没看见你,你不会想歪吧?”

“不会,我知道妳爱的是乔先生。”他闭了闭眼。

“那……如果我现在拥抱你,你不会误会吧?”精灵的杏眼转动着。

“不会。”他张开双臂。

她抿嘴而笑,没有犹豫地投进他的怀里。她侧身贴着他,让隆起的肚皮没有造成阻碍,紧紧箍住他薄而坚实的腰身。

她第一次这么好整以暇地聆听男人的心跳,过往的少数经验里,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今天竟如此清晰地透过胸廓,略微快速的敲击带着稳定的力量,传达到她的耳膜,她几乎想闭上眼安睡在他羽翼下了。

“睡着了?五分钟了。”

他沉厚的声音在上方发出,她睁开眼,暗恼地拉开间距。

“你要回去了?”她压抑着意犹未尽的感觉,抬眼瞪他。

“不,我现在想做一件事,也希望妳不要误会。”他一派认真。

“没问题。”她无可厚非地耸耸肩,等他揭示。

他一手绕到她身后,掌心滑过那片黑缎,手指穿过发幕,一遍又一遍,彷佛在试探着触感……他这么迷恋她的长发吗?

“现在很少有人不染头发了。”语调里是明显的激赏。

“乔淇不喜欢。”她坦言不讳。

手掌停在后脑勺不动了,他眼中的欣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幽晦不明。

她正要询问,覆在后脑的手掌突然收紧,将她的脸压向他,他冷不防地俯首,吻住那毫无防范的唇瓣,她吃了惊。

那是个不客气的吻,惩罚的意味大于挑情,力道之大使她直觉快被吻破了唇,待神魂收拢,她立即惊骇地朝后拉开上半身。

“喂!”她制止他跟过来的唇。

这个斯文人,竟能吻得如此放肆,这超出约定了吧?她就算有留恋他的怀抱一下下,也不代表他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妳说了,妳不会误会的。”拇指抚过她微睡的下唇。

“你没说是吻。”她还有点不能回魂,心脏失控地超速跃动奢。

“现在妳知道了。”

“你是被时差搞昏了头。你爱的是杨医师。”他也把她的脑袋瓜弄乱了。

“那么妳更不会误会了。”他宽而暖的掌捧起她的脸。“如果妳认定我们各有所爱,何必怕这个吻会有什么后遗症?”

听起来十分像诡辩,在他的掌心里,她却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当他的吻再度落下时,她没有闪躲。

第七章

其实她整个孕程只胖了九公斤,比起动不动就增重十几二十公斤的其他孕妇而言,她看起来绝对不像海里的儒艮(海牛,俗称人鱼),坐公车一个人要占两个人的位子。

但重量全都集中在月复部的晏江,纤细的小腿支撑起上头的小玉西瓜,走起路来绝对能跟蜗牛比赛。

她感谢一切能让她减少脚程的现代化设备,一踏上电扶梯,她如释重负,到达二楼门诊区,她又垮脸颓肩,低着头完成那大约一百公尺的长路漫漫。

她熟悉地在下个转角处左转,视而不见的散漫让她没有看清前路,已成先驱的肚皮首当其冲的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惊喊一声,往后仰倒之际手臂被稳稳捉住,没有表演一手翻壳蜗牛。

“妳的肚皮很有力,这个宝宝很壮喔!”没有一丝不悦的爽朗笑语。

“黎院长?”她尴尬不已地站好,清瘦多了的他竟能不动如山。

“我还记得妳,预产期快到了吧?”书卷味极浓的笑容,和黎醒波的冷口冷面有着天壤之别。

“还有两个多星期。”

病饼一场的他没有想象中荏弱,虽瘦,但精神极佳,面色健朗。

“先生很高兴吧?”他继续寒暄,她倒是一愣。

“还……还好。”她能说在所有相关人等当中,最高兴的不是那个虚构的先生,而是即将功德圆满的黎醒波吗?他不但对脾气日益火爆的她百般忍让,还让老张想法子弄些开胃的精致小点诱她进食,理由是--“妳快生了,荷尔蒙就要正常了。”换句话说,他的容忍是有期限的,不是无止境的,心情自是愉悦,思及此,她胸口又无端地闷了。

“咦!妳这背袋上的署名是晏--”他目光忽然被她身上陈旧的背袋所吸引。

那是个皮雕品,年代已久,是晏江画油画的父亲心血来潮时,为了和母亲一较长短的初试之作,图案朴实可爱,没有匠气。当年出事那天,她带在身上的就是这个硕果仅存的背袋,因为是父母唯一的遗物,个性不够细腻的她反倒费了点心思保养它,并不常携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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