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儿怎么会不相信母后,而是……”永乐顿了一下,考虑着该不该说。
“是什么?”长孙无垢捺不住性子追问。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永乐说:“婆婆好像很怕我似的,她精神不好的时候,大家都请我别在意她的胡言乱语,而刚刚母后又问婆婆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难道……”她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有事瞒着永乐?”
长孙无垢心一震,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之色。
“怎么会呢?”她别过脸,“你知道哀家向来不喜欢他们一家人,又怎么会同他们来欺瞒你呢!”
永乐也不怀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随后的话题也让她淡忘了疑虑。
第八章
黑幕笼罩大地,雅苑的后园子里传来阵阵虫鸣蛙叫,午后一场雷雨未能捎来几许凉意,空气闷得叫人感到厌烦。
此刻,永乐正独自浸泡在香水花瓣的浴池里,几盏昏黄的烛火伴着寂静的夜,她无趣的拨弄着水花,想着早已回府的尉迟扬何以到此刻还不见人影。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开始还以为事亲至孝的他到前院侍奉双亲以致每晚迟归,但是她今天才发现事实不然,不久之前她才从前院回来,不但没有看见尉迟扬,就连众人对他的去处也是支吾以对。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永乐连忙甩了甩头,她不愿怀疑尉迟扬,宁愿相信两人只是恰巧错开……正想着,站在一旁服侍的莲儿突然开了口,打断她的思虑。
“公主,这儿又黑又静,实在怪吓人的。”她嗫嚅的问:“公主,难道你不觉得可怕吗?”莲儿的胆子小,在宫里早已是出了名的。永乐闻言一笑,只当她是小题大做,并不以为意。莲儿见公主不说话,忙不迭又说:“公主,别怪莲儿心里犯毛病,实在是这里……当真……当真出过事。”说着,她还猛打了个冷颤。
“出事?”永乐轻喃,迅即抬起了眉头询问:“出了什么事?”
“莲儿听说……”她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道:“听说前面不远的池塘里淹死过人。”
永乐心一惊。“谁说的?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
“莲儿是听尉迟府里的下人说的。”莲儿低下了头,怕公主斥责无稽,但又忍不住说:“听说这儿晚上不太平静,说那死在池塘里的人化成了鬼,鬼魂就在园子里游荡,好些人都曾目睹过。”说时她不禁双臂环抱,但仍止不住周身泛起的凉意。
永乐不相信,但乍闻这种事,心里哪能不犯嘀咕。
神色诡异的莲儿又神秘兮兮的继续诉说:“莲儿本来也不怎么相信,可就在前天的夜里……”
“前天夜里怎么啦?”见她略有犹豫,永乐捺不住追问:“莫非你也看见那在池塘游荡的鬼魂?”
“啊!”莲儿敏感的尖叫起来,身子紧绷。“莲儿是怀疑,但女乃娘坚持是莲儿看走了眼。”永乐蹙起居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天公主等爷到深夜,当时女乃娘担心公主捱饿,伤了身子,所以吩咐莲儿到厨房准备饭菜,哪晓得一出院子就看见一条黑影从池塘前闪过,初时莲儿也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但莲儿确实听见鬼魂的叹息声,一声比一声还要哀怨凄凉,仿佛那鬼魂想要对莲儿诉说些什么似的,实在是好可怕、好吓人呀!”
她瑟缩不已,跟着嘟起嘴,不满的嚷道:“偏偏女乃娘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莲儿,反而怪莲儿穷紧张瞎疑心,还不许莲儿对公主说三道四呢!”她举起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奴才敢指天发誓,一切所听所见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丁点搬弄是非,愿遭天谴。”
她认真的表情,让永乐不禁笑了出来。
“公主不信?”莲儿嘴一扁,委屈的说:“这种可怕的事,莲儿是绝对不敢瞎说的。”
永乐收起笑,神情随即转为严谨。
“我不是不相信你,不过这种事怎好宣扬?毕竟我是初入府的新媳,不好为鬼魂之说扰乱了府中的安宁,再说这种事若是传回宫中,肯定要出事,我可不希望父王和母后为了我怪罪尉迟府,让人误以为我用公主的皇族身份欺压无辜的人。”
莲儿噤声不语。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在责怪你。”永乐放柔声调,“你八岁入宫,十岁就跟在我身边服侍我,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胡说搬弄是非的人,不过这件事最好就到此为止,明白吗?”
莲儿点点头。
安静片刻,永乐的心思又转回到尉迟扬的身上,便吩咐莲儿到前厅打探他是否已经回府。
莲儿离开雅苑后,久久都不见她回来,永乐浸泡在水里渐渐感到凉意,正打算自己起身穿衣,忽然听见??声,那声响像是脚步踏在草地上,由远而近直向她逼来。
“谁?”她忍不住问。
然而,除了虫鸣,雅苑一片静寂。
永乐不觉失笑,怪自己不该受莲儿所影响而疑神疑鬼,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她清清楚楚听见一声叹息声。
她愣住了。
苞着,又传来一声叹息。
永乐头皮发麻,感到全身瘫软。
“是谁?”她大着胆,奋力疾呼,“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快出来!”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寂静再次笼罩雅苑,气氛诡谲得直叫人喘不过气。
终于,她按捺不住,猛地从池子里起身,抓起中衣迅速包里身子,忽然间,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自身后抱住了她……
“啊!”紧绷的情绪在突如其来的肢体碰触中引爆,永乐既惊且惧的叫喊出声。
“是我呀!”尉迟扬搂紧她的身子,“别慌,看清楚我是谁。”
一听见是他的声音,她终于安下心,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讨厌!”她握拳击打他的胸膛,气愤的嚷道:“为什么吓我?为什么偷袭我?你坏死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拳头,柔声说:“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没想到竟会吓到你。”
“你是故意的。”她坚持,在她经历恐惧与惊吓后,情绪一时难以平复,不禁大发娇嗔,“你躲在暗处吓人,还发出可怕的叹息声,你真的吓坏我了。”
“什么叹息声?我没有呀!”他忙喊冤。
“你还否认!”永乐不甘心,将适才的“惊魂记”详实诉说一遍,气嘟嘟的质问:“你是不是听见我和莲儿的谈话,所以故意装鬼来吓我?”
尉迟扬闻言大呼冤枉。“我真的没有,是不是你听错了?”
永乐摇头。
“不,我听得很清楚,那明明是……”心一惊,她嘴边的话就断了。
“是什么?”他追问。
她抬起头,脸色略显苍白,幽幽的说:“现在仔细想想,那好像是女人的叹息声。”
他一震,没说话。
永乐专注沉思,是以没有发现尉迟扬的异色。
“难道真如莲儿说的,是那投池的鬼魂所发出来的叹息声?”她低语。
他大吃一惊,忙不迭追问:“投池的鬼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将莲儿告诉她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最后她道:“其实我是不相信鬼魂之说的,若不是亲耳听闻当真被吓到,我压根不想向你提这件事。”
尉迟扬隐约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暗自压抑着不动声色,轻握住她的双手,安抚的说:“你仔细听我说,这府里没有发生过逼人投池的事,鬼魂游荡一说更不可信。我想你是真的吓坏了,而吓坏你的人正是我,我不该毛毛躁躁的闯进来,不闯进来你也不会吓得疑神疑鬼,总之我就是那罪魁祸首,现在你要怪要骂要打,我都任由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