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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树 第25页

作者:严沁

“没有,”治邦脸上常见的阳光不见了.“我开始为他担心.”

“谁替他管公司的事?”

“于锦茹镇定得彷佛没在任何事发生,”治邦不满.“每次我说找杰仔,她总是客气地说他不在,请迟些再打来,虚伪,假.”

“不能怪她,她能怎么说?我丈夫离家出走?说不定她心里难过呢?”

“她不会──”

“你受伟杰的话影响,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嘉芙冷静地分析.“我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治邦望着她一阵,笑起来.“你真可爱,我喜欢你的公平.”

“皓白呢?怎么还没回来?”嘉芙问.

“她明天回来,”他高兴起来.他的感情单纯又直接.“我们每天通电话.”

“希望莫律师也快些回来,”嘉芙眼中有担忧.“他愈迟出现,我怕事情愈难解决.”

“他能躲在哪儿呢?”治邦忍不住说:“相信王家的人已查过全香港九龙、离岛的大大小小酒店,家镇不会飞天遁地.”

“香港不大,可是真要找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还真不容易.”

“宁儿虽在医院,相信她手下的人已守在每一个家镇可能出现的地方,”治邦说:“家镇像只兔子,终必被捉回宠.”

“你怎能如此容他?”

“难道不是事实?”

第五天早晨,在大家还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家镇却突然出现在律师楼.

他的秘书、嘉芙,还有其他职员都呆呆地望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额头伤口仍贴着胶布,但神情平静,不但平静而且显得愉快,显得神采飞扬,他──不知道他正面临的一切吗?

“早.”他招呼着每一个人.然后转头望着嘉芙.“嘉芙,请进来.”

嘉芙迅速走进他办公室,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他关於这几天的情形,因为她相信王家的人,甚至宁儿会随时出现,但是他看来全不在乎.

“莫律师──”嘉芙吸一口气.

“别急着谈公事,我对你有信心,”家镇微笑.“所有同事看来都很好.”

“你──回过家吗?”嘉芙无法不担心.“莫太说见到你要立刻通知她.”

“她为难你们了吗?”

“她打开你的抽屉和保险箱──”

“没问题,让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家镇还是平静地笑.“谢谢你这几天为我守着公司,现在我回来,一切可以恢复正常.”

嘉芙口唇动一下,却没有出声,她原想问“可以恢复正常吗?”

“你还没见过BB?”她问.

“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我的.”他说得特别.“有些事却必须先做.”

“先做甚?”

“先整理这几天要让我过目的案件,”他的视线越过嘉芙,望着远远.“等我谈完了重要的事后再交给我.”

嘉芙下意识回头,看见宁儿的母亲,超级富豪的妻子王太已走进来.

家镇礼貌地站起来相迎,嘉芙悄然从一边退.

家镇的办公室门关上,一关两小时,他和王太在谈甚么没人听见,门开时,满面怒意,脸色黑沉沉的王太阔步走出来,经过嘉芙办公桌边时,狠狠瞪她一眼才离开.为甚么瞪她?

她把这几天的来往文件送给家镇,他已失去刚才的好心情和笑容.

“这是你要的文件.”她说.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事情比想象人困难.”他叹口气.

“甚么事?我能知道吗?”她问,满是关心.

“我要求和宁儿离婚.”他疲乏地叹口气.

家镇要求和宁儿离婚?这件事震动了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包括所有的亲戚朋友.家镇并不隐瞒这件事,他公开提出,王家想都掩不住,一下子传开了,整个上流社会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尤其王家和家镇都么出名.

有人说他们性格不合,有人说家镇另有女人,这年头男女分分合合已是常事,谁也不会见怪.只是有些熟悉他俩的人会觉奇怪.任性刁蛮的宁儿肯这么轻易放手?不.她只是还不知情,王太,她的母亲不愿在她还没满月的时候把这消息告诉她,怕她会受不了.

她已从医院搬回家,初生婴儿为了慎重起见,留在医院由特别护士照应,预备多住一星期才接回来.没有家镇的消息,宁儿的心情和脸色没有好过,脾气坏得令人害怕.

“移民局说他没有离开香港,没有出境的纪录,为甚么你们派出的人找不到他?”她不停地叫让.“全是饭桶.”

“安静些,很快会有消息,”母亲王太不敢回自己的家,寸步不离地陪着女儿.“可以请的人都请了,可以托的人都托了.”

“是不是──他出了事?”

“不会,不可能,”王太立刻说:“他一定躲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足不出户,他不可能永远不出现.”

“他一定恨我.”她不安又矛盾.对家镇,她又爱又恨,爱多於恨,恨──只是恨他不回来.“他连BB都不肯见.”

“他回来时──你要克制自己的脾气,”王太叹息.“打伤他总是你不对.”

她早已后悔,深深深深后悔,只是嘴硬不肯说出来.她曾在心里千百次对自己说,家镇回来她一定道歉,一定认错,以后一定不再发他脾气,一定变温柔些,对他好些──只要他回来,真的,只要他回来.可惜一星期了,他没回来,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没有再打电话给张嘉芙?”她问.

“没有.”

“会不会他离开了香港?移民局弄错了?”

“不会,不可能,”王太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女人生了孩子而月子坐不好.会影响健康一辈子.”

“但是──他还不回来.”她流眼泪.

“别哭,别哭,坐月子流泪会弄坏眼睛.”王太急坏了.“阿琼给小姐抹泪.”

避家琼姐立刻送上温热湿毛巾.却被宁儿一手推开.

“妈咪,你去找他回来.”她大哭.

好一阵子,王太才劝息她,为她抹净眼泪.

“是你上辈子欠了家镇吗?”王太说:“他值得你这么爱他?”

“不许批评他,”宁儿尖叫.“他好他坏都是我丈夫,不许你说他坏话.”

“我哪儿是说他坏话?傻丫头,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这么痴得可怜.”王太摇头.

“你去找他回来,我只要他一个,”宁儿在母亲面前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没有他──我不行.”

吃不好睡不宁的她原已面容浮肿难看,说这话时更有一抹彷佛──凄厉.

“别这样,别傻,”王太心中害怕又不敢表露出来.“现在这年代还哪有非谁不可的事?自己才最重要.”

“不,是,他家镇最重要,”她苍白木然的脸像在宣布世界大战.“没有他──我不行,一定不行,我知道.”

“宁儿──”

宁儿把视线转到大门处,就定定地停在那儿,固执得令人害怕,彷佛──她等待的人若不回来,她就永不移开视线.

王太深深叹息.她告诉自己,无论用甚么方法,甚么手段,她一定要帮女儿挽回家镇,否则──她担心会发生可的事.

医生又来作每天的例行检查,发觉宁儿的神经己紧绷得就快折断,他为她打安眠针令她入睡.倔强任性的她拚命反抗,她怪叫:“我不要睡觉,不要睡,我等家镇,睡着了他回来会看不见我,我不要睡──”

在医生、护士合力下,她被注射安眠针,药力发酌瘁沉沉睡去.

王太再深深叹息,再去见家镇.

家镇不再避开,在律师楼工作得很起劲,他额头的胶布已除,只留下一明显的粉红色新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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