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她慢慢往前走,他跟在旁边。“我们接触不多,你了解我有多少?”
“我了解——足够我所需要了解的!”他说得含蓄。“对任何事,我不是个冒失的人!”
“那么,你能告诉我,到底你了解我什么?”她看他一眼,她还是害怕他那份自信。
他凝视她一阵,忽然说:“你不能再晒太阳了,”停一停,又说:“我们到希尔顿楼下的咖啡室坐一坐?”
“事实上,我从小晒惯了太阳!”雅之掠一掠头发。
“别逞强,雅之。”他用手扶着她的背,她轻轻一颤,非常不惯,他却装做不知道。“休息一下对你有好处,你的脸色很坏!”
雅之也不坚持,随着他越过马路,走向前面的希尔顿酒店。
像全世界的“希尔顿”一样,此地的装修也不是一流,它胜在大众化,所以旅客很多。穿过显得挤塞的大厅,经过几间卖土产、衣饰的店铺,走进那不小也不大的咖啡室。志文选了靠边的落地玻璃窗处座位,窗外是竹子搭成的巨大鸟笼,有许多不同的鸟类在里面栖息。
“这儿不如台北‘希尔顿’,也不如香港的!”雅之泛泛的说:“不过在马尼拉已算不错!”
“现在在马尼拉也并非最好,”志文要了饮料。“新建成的酒店起码有十家!”
“任何酒店我都不清楚,此地也是第一次来。”雅之淡漠的说:“女孩子进出酒店,总是很刺眼的”
“你说得对!”他十分欣赏的望住她。
雅之有些尴尬,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啊!不知道君梅回来没有?”她胡乱的说:“她只能过境香港三天!”
“你想找她?”他问。
“往年的暑假我和她总在一起!”雅之看着手指。
“今年该有些改变,是不是?”他盯着她。“你不会有太多时间见她!”
“那——也不一定!”她吸一口气,她不喜欢他的霸道,他没有理由替她决定什么事。“我会安排自己的生活!”
“是——”他的声音一窒,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似的。“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有更多时间在一起!”
雅之不出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很直截了当的表达意愿,她是否也该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
“我说过,我——会安排!”她不置可否的。她也深深明白,像志文这样的男孩是不可能再遇到了,无论如何,她得给自己留些余地!
饮料送上来,他们之间有一阵子沉默。
“那地址——是他的?”他突然问。问得石破天惊。
“他的?谁——”她吃惊的抬起头,整个人傻了。
“不必隐瞒我,雅之,”他低声又体贴的说:“我不会在意你过去,谁没有过去呢?”
她怔怔的望住他,这是什么话?不在意她的过去?谁管他在意或不在意?他太自我了!
“斯亦凡,你们也没有太深的交往,”他又说:“直到他被学校开除,他都有许多其他的女孩子!”
“你——说什么?”雅之的声音也发颤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他真以为自己是王子?
“斯亦凡!”他斩钉截铁的。
“我不以为他——有什么好谈的!”雅之扬一扬头。
“我学的是医,我是希望医好他留在你心中的伤口!”他非常诚恳的。“我要把他从你心中移去!”
“谁说有伤口?”她胀红了脸。“把他从我心中移去更是无稽,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互相曾经很在乎对方,”他沉思一下,他是十分认真的。“斯亦凡可以说从来没有在乎过女孩子,除了你,相信——你比我明白!”
“我——不明白!”她轻叹一声,垂下头。“我从来不知道他曾在乎过我,真的!”
志文显然更是意外,他不能置信的望住雅之半晌。
“你说的可是真话?”他问。
“我为什么要骗你?”她摇摇头,她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眼睛又湿了。“在我的感觉上,我和他之间——只是一片迷惑,一片——空白!”
“会——是这样?”他也呆住了。这完全不是他所想象,他所推测的,也完全没有理由。
雅之低头不语,用茶匙轻搅杯中柠檬汁。怎么不会是这样呢?虽然她是那么渴望得到亦凡的感情,然而她得到过吗?她不知道,她不能肯定!
“哦!”志文怔一怔神,说:“我很抱歉,这次我太主观了,我是善意的,因为我非常在乎你!”
“我明白!”雅之吸一口气,吸进那一丝酸意。“我不怪你,只希望你以后——别再提起他了!”
“保证不提!”他郑重的说。
“其实你说他也无所谓,”雅之慢慢说:“只因他曾是君梅的朋友,我不希望一误会!”
雅之没说真话,志文却信了,他这么容易相信人,又过份自信,会不会造成他的刚愎自用?
“雅之,我们什么时候出海?”他立刻就转开话题。
“出海?”她茫然的问,又立刻点头。“啊!出海,是的,过两天,约君梅一起,好不好?人多才热闹!”
他望着她不置可否,好一阵子。
“你总得给我些机会,是不是?”他深沉的。
她胀红了脸,怎么说呢?他不欢迎君梅?他只希望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令她尴尬。他不是亦凡,怎么可能和他自然而且愉快的单独相处呢?
“好!这一次约君梅,我也另外约几个朋友,”他又接着说:“下次——只有你和我!”
雅之不能回答,下次只有你和我,那岂不是把他们变成事实?在马尼拉的华侨社会是那么保守,他又是那么出名,她该怎么做?
“你说过,不会勉强我!”她令自己强硬一些。“我需要多一些时间!”
“我没有勉强你,但我需要机会,”他说。大概只有念医科的男孩子谈到感情才这么理智吧?
“雅之,除非你一开始就否定了我!”
“我——”她说不下去,不是一开始就否定他,是根本没接受过他。
“我也说过,不必怕我的家族,你根本不必考虑这一点,只考虑我个人就行了,”他握住她在桌上的手。“你告诉我,对我个人你有意见吗?”她摇摇头,再摇摇头。然而没有意见也不表示喜欢,更不表示接受,这庄志文怎么想的呢?“这就行了!”他露出微笑。“雅之,你相信我,只要你不讨厌我,对我个人没有意见,其他的就靠我自己的努力。我的真诚加上我的决心,我深信我会成功!”
真诚加决心?然而感情呢?感情呢?他完全不懂感情吗?天下有人是不懂感情呢?或是不重视?
雅之心中叹息,叫她怎能接受这样一个男孩?
“在你以前,我不曾对任何女孩子有好感,”他又说。他是在剖白自己吗?“我不是个随便的人,我鄙视那些对婚姻,对爱情不忠心、不专一的人。从小我就告诉自己,除非不喜欢女孩子,否则那个女孩子就是我一辈子的目标,永不改变,至死方休。我也绝对相信我做得到!”
“我信,”雅之轻轻吐出两个字。“但是你这种专一,你这种永不改变,至死方休,也需要对方的同意吗?”
他呆怔一下,立刻郑重的说:“我说过,我的真诚加上决心,我有信心令对方同意!”他紧紧的盯着她。“长久的相处,感情自然会生长!”
靶情——也不一定是爱,对吗?在这种情形下有些女孩子或者不再追究这问题,却绝不是雅之,这个念中文,偏激,固执,却一心追寻真爱的女孩子。志文说的也未必不对,许多人不这么相处一辈子吗?不幸的是他找错了对象,固执的小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