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就要结束,雅之越发紧张不安了,或者——她可以装做把圣经掉在地上弯腰避过他们?嗯!就这么办吧!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牧师的祝福结束,很多人开始往外走,雅之把圣经轻轻一推,从膝头滑落地上,上帝原谅她,她没有别的方法——正待俯身去拾,一个男孩子更快的弯下腰抬起来,友善的递到她面前。
“我——我——很对不起,哎!谢谢你!”雅之满脸通红,有点语无伦次。
是命中注定吧!如果她避不开君梅和亦凡。
“你有什么事?什么困难?”男孩子站在她面前,并没有离开。“整个礼拜的过程你都低着头,坐立不安似的!”
“没,没有!”雅主张惶失措,原来那个男孩子就坐在她旁边,早已注意她了。“谢谢你,我——很好!”
男孩子牵扯一下嘴角。雅之呆怔一下,这才注意到那男孩子的模样。很冷傲,很瘦削的脸,却给人坚强的感觉,相当高,很挺,也很不妥协似的,尤其那唇,薄而锋利,有些不屑,还有那眼睛,黑得出奇,亮得出奇。不是很漂亮的男孩子,却是坚强,硬朗,天塌下来都可以用双手撑着的那一型人!
“我是庄志文,我们曾经同一架飞机来台北,”他眼中有一丝笑意。“我从马尼拉来,我念医科,第四年了!”
“啊——”雅之张大了惊喜的眼睛。原来也是马尼拉来的,她真是从没注意过他。“我是何雅之!”
“我们一起走出去好吗?”他用菲律宾话说。
“好!”她高兴的点头。遇到庄志文简直是奇迹,她不是正在无地自容吗?而且这个庄志文比张正浩更适合帮助她,他也从马尼拉来。
罢走出那排长椅子,果然,君梅和亦凡并肩而来,他们面对面的遇个正着。君梅眼中闪过一抹难懂的、复杂的眼光。雅之——可能因为有庄志文吧?她竟意外的显得自然,变了脸,笑不出来的反而是亦凡!
“嗨,雅之。”君梅招呼着,很诧异的看一眼庄志文。“坐在这几吗?我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没来!”
“除非生病,否则总是要来的!”雅之笑一笑,看君梅又看亦凡。“这是庄志文。”
亦凡脸色不怎么好,牢牢的盯着志文,敌视得很明显。
“庄志文?原来是你!”君梅恍然的嚷起来:“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字,你从马尼拉来,怎么从不参加我们的集会?你和雅之——早就认识?”
志文看雅之一眼,他自然也知道君梅,这个来自马尼拉的侨生之花,他不明白的是君梅男朋友的敌视态度。
“我功课比较忙!”他简单而面无表情的说。对君梅他显然不及对雅之友善,亲切。
“哦!忘了介绍,”君梅回头望亦凡一眼。“斯亦凡,雅之认识的,是吧?”
“认识!”雅之微微一笑,十分冷淡。“只是不知道他是你的白马王子!”
君梅眉毛一扬,想说什么,却看见亦凡变得更难看的脸,为什么?亦凡?庄志文好像并不喜欢这种场面,看看雅之,老朋友似的问:“我们走,好吗?”
“好!”雅之斯文自然的回答。她自己绝不能做得这么好,庄志文帮了她的大忙,而且——这其间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她甚至不再看亦凡一眼,径自随志文走出教堂。
君梅皱着眉,疑惑的望着雅之的背影,心中又是释然,又是不信。令雅之感情困扰的男孩原来不是亦凡——她是这么想。雅之又是怎么认识庄志文的?看来斯文保守的雅之本领比她可大呢!
“我们就一直站在这儿发呆吗?”亦凡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
君梅一震,亦凡怎么了?谁惹了他?这一刻的他和刚才有何等巨大的差异?刚才他还兴高采烈的!
“刚才怎么不说话?”她往外走,一边很自然问。
“谁规定我一定要说话?”他没好气的。“教堂是来崇拜的地方,不是让我们来交际、应酬的!”
“打个招呼是交际、应酬?”君梅笑.“亦凡,我几乎怪错了你!
“错怪我?什么意思?”他盯着她。
“我以为令雅之情绪低落的人是你,她还是笑。“我却猜不了雅之是怎么认识庄志文的!”
“那庄志文——是什么人?”亦凡冷哼—声.“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
“庄志文是我们菲华子弟中最杰出的人哪!”她不在意的。“念医科,家里又有钱又有名望,最重要的,你看得见的,他没有富家子弟的坏习惯!”
“哦!”亦凡不屑又鄙夷的冷笑。“何雅之真是好本事,钓了一个金龟嘛!”“别这么说雅之,她不是那种人!”君梅说。
“她是怎样的人?口是心非?”他似有怒意。
君梅看他一眼,她不笨,亦凡情绪的变化她看得见,虽然雅之和庄志文已走了,亦凡和她之间必有些什“她得罪了你吗?亦凡!”她盯着他看。
“得罪?她没有机会!”他冷冷的笑。”我可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和学医的!”
“今天早晨你可是吃了酸黄瓜?”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酸黄瓜怎么够?我吃了一坛子醋呢!”他说。
“那么,请问你这位从头酸到脚的人还有兴趣进行原定的节目吗?”她斜睨着他。
“为什么不?”他夸张的挽住她。“你以什么理由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管它什么理由!我变成小人了!”她风趣的。
他招来一辆计程车,坐了上去,然后说:“君梅,和你在一起是真的轻松愉快,”停一停说:“你是个难得的女孩!”
君梅只淡淡一笑,她非常明白亦凡的意思,他在暗示和她在一乙、起只是轻松,愉快,如此而已,她——大概是没有什么希望,她知道!
“那么,你有空或我没有其它约会时,我们仍可以在一起找寻些轻松,愉快!”她说的很得体。
“一言为定!”他欣赏的望着她。“君梅,你是女孩子,怎么没有一丝儿女孩子的小心眼儿”
“小心眼儿只是自寻烦恼,何必呢!”她说。
“你聪明,”他拍拍她的手。“你们马尼拉来的女孩子都聪明!”
她看他一眼,“你们马尼拉来的女孩子都聪明!”这句话有骨头,他可又是针对雅之了?难道庄志文的出现真令他这么——愤愤不平、念念不忘?那么——“喂!你想他们现在做什么?”他问得唐突。
他们?雅之和庄志文?
从教堂出来,雅之一口气走了一条街,刚才面对亦凡和君梅的一刻真像是场噩梦,她还必须强颜欢笑,强装自然,如果没有那个庄志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啊!庄志文呢?
她抬起眼,发现志文仍在身边。“啊——我不知道你在,对不起,我——”她胀红了脸。“本来我不应该跟在你身边!“他黑眼睛中冷冷的光芒一闪。“可是你的情形令人担心!”
“我的情形?”她不知所措的。
“你不看路,不理红绿灯,也不管汽车,”他笑了,笑得好淡。“你一定在想别的事,很恍惚!”
“我——不知道,我只是——”她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她真像志文说的那样?她怎能不中用成如此这般?“我没有事,谢谢你!”
“不必谢我!”他不在意的。“或者——我送你回宿舍吧!”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她摇头。“我不住学校宿舍,我住修女那儿!”
“我知道那地方!”他点点头,似乎已决定要送她,不论她答不答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