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常争执?”君梅好意外,“他们互相爱得那么深,怎么会争执呢?”
“爱情越深争执越多、越凶,这是不变的定理,”亦凡说:“互不关心的话就没有争执了!”
君梅想一想,还没说话音乐就停了,亦凡带着她回到座位。
才跳了一曲,佳儿和少杰已喝完半瓶酒,两个人都变成红脸关公,少杰还好,佳儿已呈醉态。“喂!我们庆祝他头上伤口复元,你们也喝一杯!”佳儿口齿不清,头也在摇晃了。
“我们可以喝,你最好停止了,”亦凡摇着头。“女孩子喝醉了酒是全世界最丑的事!”
“胡说!”,少杰皱皱鼻子,他也差不多醉了。“佳儿喝醉时才最美,美绝人寰!”
亦凡看君梅一眼,压低声音说:“看来今夜我得多送两个人了!”“是吗?”佳儿竟也听见了,她一个劲儿问:“送谁?送谁?还要送谁?”
“等一会儿你就会见到了!”亦凡只好这么说。
佳儿转头看少杰一眼,突然间神秘兮兮的笑了。
“我知道是谁,那个斯斯文文,清清秀秀,令亦凡头昏眼花的何雅之!”她说。
这话一出,亦凡和君梅都呆住了。亦凡是想不到佳儿会这么说,而君梅却——天下那儿有这么巧的事?雅之说的那个男孩竟是亦凡?
“佳儿,你醉了!”亦凡强打哈哈。
君梅已变了脸色,她沉默在一边,心中甜酸苦辣,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谁说我醉了?谁说我醉了?”佳儿双颊绯红,似笑非笑的。“阿雷,我没醉,是不是?”
“当然没有醉,”少杰突如其来的一把拉起佳儿,他显然比佳儿清醒一些,他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趁人事不省之前带佳儿回家。“我们走,回家再喝,走!”
佳儿十分柔顺的摇摇晃晃的随着少杰离开,亦凡不放心,立刻付了账跟着出去,夜总会外已失去了他们的影子,前后也不过五分钟,他们是回家吧?但愿少杰没驾车来,只是坐计程车才好!
“我先送你回去,君梅,”亦凡也拦了一辆车。“我还得赶去阿雷那儿看看,我不放心!”君梅不响,计程车迅速的朝台大飞驶,到了新生南路上,她才突然问:“你原来就知道雅之是我的朋友,对吗?”
“原来不知道,”他坦白的说:“我猜想你们可能认识,却没想到是好朋友,直到你告诉我关于她的感情烦恼!”
“你——就是她说的那个男孩!”君梅看他一眼。她真蠢,她们附近有多少个特殊的男孩子呢?她竞想不到!
“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亦凡皱皱眉,回答得模棱两可。“我和她——就像我和你一样!”
君梅凝视他半晌,摇摇头,说得特别。
“我了解雅之不是轻易动心的女孩,她既然那么说,我相信你们并非像你和我!”她说。
“或者吧!”他似不愿谈这件事。“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君梅想一想,笑了。
“你约我跳舞,有没有别的原因?”她问。
亦凡怔一怔,君梅比他想象中聪明又敏感。
“你问这话是侮辱我的人格,也低估子你自己,”他正色说:“我约你绝不因为她!”“很谢谢你这么告诉我,”君梅点点头,斯亦凡毕竟是斯亦凡,不是其他男孩。“我很小心眼儿,是吗?”
“你只是女孩子!”他淡淡的笑。
计程车直驶到台大女生宿舍门边,君梅再说谢谢,推门跳下去。
“等一等,”亦凡迅速握住她的手。“今夜被佳儿和阿雷破坏了情调,明天十点钟,你等我!”
“明天十点钟?”君梅的心一下子开阔了,她开始相信亦凡约她绝不因为雅之。“一言为定!”
亦凡很快的吻一吻她的手,放开她,车门关上,汽车如飞而去。
亦凡再一次约她,或者——雅之的感情真是幻想。
从修女宿舍走出来时,雅之还在犹豫,还在自我争战,该是去教堂的时间,但亦凡——亦凡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能再一次去那米色小屋吗?她盯着手中的圣经,不安的走两步又停下来,她矛盾又抛不开自尊,不能再去亦凡那儿了,去教堂吧!
雅之知道在教堂里一定会碰见正浩,这倒是一个训练自己更若无其事的方法,昨天她已对正浩表明态度,说得够清楚了,以后她只是当他是助教——事实上,她一直都当他是助教。上星期她已没去教堂,她这样的基督徒真令人齿冷,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是她不去的藉口,比起君梅来——她该惭愧,那么爱玩好动的君梅都风雨无阻的去教堂做礼拜,她——唉!最近总是这么六神无主的!
她去得早,礼拜还没开始,她选了个显眼的位置,若君梅来的话一定会看到她,她们每次都坐在一起的。然后默默的翻开圣经,很认真的念了一章“哥林多前书”。
前面的诗班成员已就位,牧师也坐到台上,礼拜就要开始,雅之附近已坐了不少人,她意外的张望一下,为什么君梅还不来?君梅从不缺席——啊!是的,君梅从不缺席,大门口走进来那个穿铁锈白丝绒西装外套,显得神采飞扬的女孩不正是她?雅之正想举手让她看见自己,突然又发现君梅身后的另一个人,那——雅之全身巨震,脑子里轰然一声,意识也没有了!
和君梅在一起的不正是她牵挂着、思念着的亦凡?他们怎么会认识?看他正对着君梅笑,笑得那么好,那么热切,他们——雅之脸色苍白,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她只希望自己变小,变得更小,小得不被他们发现,永远不被他们发现。她怎能想得到呢?她朝思暮想,魂牵梦系的亦凡竟和她的好朋友,和她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在一起,她难堪,她震惊,她意外,她不能置信,她还——张惶失措,她不能被他们发现,她知道自己不能有立刻面对他们的勇气,她——哎,上帝,怎么会有如此困窘的巧遇呢?
饼了好一阵子,四周没有任何招呼她的声音,牧师已在开始祷告,她悄悄的透一口气,他们没看见她。但亦凡怎会和君梅一起呢?莫非他就是君梅口中一见钟情的白乌王子?是君梅想认真一把抓牢的男孩?哦,事情怎会这样呢?这岂非——岂非为难雅之?雅之低着头,她一直低着头,手中的圣经在视线中变得模糊。她从不是个爱哭的女孩,父亲从小教导她坚强,不诉苦,不流泪,怎么这刻竟忍不住那阵酸意?或者——在“人”面前坚强吧!在上帝面前流泪——上帝是她惟一可以倾诉的对象,是不?
礼拜一直进行着,可怜的雅之一直不敢抬起头来,她是善良的,她不愿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情形,她也不愿君梅和亦凡看见她难堪——他们会难堪的,是不是?她所有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了,谁都能一目了然——她不能让他的朋友难堪,他们是她的朋友!
然而,等一会儿怎么离开教堂呢?只有一扇门,除非她躲起来不走,否则总会碰到,她——?哎!该怎么办?有什么人能帮助她吗?如果张正浩能在旁边就好了,不是想利用他,至少——她不会有这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亦凡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她是-自作多情吧!
雅之的心有点痛,有点冷,不,不,是很痛,很冷。好在她没有告诉君梅自己认识的男孩子是谁,否则——哎,她只有一头撞死算了,原来君梅和亦凡早就认识,原来——当然不能怪君梅,君梅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亦凡——他引起了雅之心中万丈波涛,怎么又惹上雅之青梅竹马最好的朋友?台北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玉苹也好,程子宁也好,不该是君梅,不该是君梅,从此——雅之心中虽绝不怪君梅,却又怎能坦然和她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