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不能勉强。”
“我不信,你对我完全无情?”他不顾一切。“那为什么这时你还不睡?快3点了。”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理。”她的话也乱了,理智渐渐消失。他明天就要走。
“宿玉,我请求你,给我最后公平的机会。”
“我认为没这必要。”
“你心中的障碍是什么?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决绝?”
“我——不想害人害己。”她说。
“我宁愿被害,你出来见我。”
“不——”她吃惊地叫。疯了?这个时候出去见他?“请收线,我要休息。”
“你没法休息的,出来见我,”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否则我来你家。”
“请不要太过分,我不认为你有这资格。”
“不是资格的问题,”他吼。“明天一早我就走。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你发发慈悲。”
她喘着气,极不平稳。为什么矛盾得这么厉害却不肯见他一面呢?她怕什么?
“你别来,来了我会报警,”她提出警告。“你不能扰乱大厦的安宁。”
“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见不到你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10分钟后你下楼,否则我上楼。我不介意大家一起会警察局。”
“你别无赖,我家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英之浩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你等着。”他急喘喘地说。分明是豁了出去,什么也不顾了。“10分钟后你下来,我不想等,我已失去耐性。”
“仇战——”
他收线。
10分钟——她下意识地看表,10分钟后他真会冲上来?是,她相信他会,他的脾气像之浩一样猛,她怎么——怎么总是遇到这样的人?是她的幸或不幸?
之浩在她生命中留下最大的伤痕,仇战——仇战——啊!还有8分钟了,他真会来吧!
下意识地跳下床,焦躁不安地四面转,像个受困的野兽。6分钟了,怎么办?
她愈来愈相信他会冲上来。
拉开房门看一看,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当然,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还剩下4分钟,她的心又慌又乱又急,像热锅上的蚂蚁,怎——怎么办?
2分钟——她再也受不了那种煎熬,拉开门冲了出去,电梯动得特别慢——谢谢天,终于到了楼下。迈出门,已听见仇战紧急刹车的声音。
他来了。
猛然停车,看见宿玉穿着睡袍站在那儿,绷紧了的心一下子松下来,睑上露出释然的、终于放下心头大石的微笑。凝视她一阵,他打开车门。
“我请你一定下来。”他十分稚气地说。
她沉默着慢慢上车,已经见了他,还是一副犹豫未决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再看她一眼,立刻开动汽车。他怕她后悔。
“你告诉我,现在。”他诚恳地说。“我要知道一切。”
她还是没出声,黑眸中已滚动着一波复一波的巨浪。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之浩的事?
然而之浩的往事该怎么讲呢?从哪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她与之浩似乎从来没开始过也没有结束,中间的一大段是双方苦苦相缠,从她16岁开始就爱上这个人,直到他死了之后——仿佛无尽无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是很重要的,宿玉,”他是绝对认真的。”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点毛病,也许你自己没发觉,说出来——或者能找到错处呢?”
“谁有错?你凭什么胡说?”她严厉地看他一眼。
“不是谁的错,而是事情有错,”他非常小心地说:“大家都没发觉,可能是一个症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当局者迷。英之浩再好也死了近三年,你没有理因为他赔上一辈子。”
“这是我的事。”她皱起眉头。“我也没说要赔一辈子。”
“那为什么拒绝我?”
“那是另一件事,”她有强烈的被压迫感。“我没有考虑在这个时候接受任何人,时间不对。”
“那么我把自己放进冰窖,时间到了你来为我融雪。”他是认真的,肯定不是开玩笑。
她呆怔了一阵,轻叹一声。
“也许我们没有缘分,我不知道,请勿迫我。”
“与缘分无关,你没讲真话。”他加重语气。“现在我只要求听英之浩的往事,并没有——其他要求。”
她考虑半晌。
“听完你会回美国?”她问。
“难道我还有希望?”他反问。
她又犹豫片刻。
“其实英之浩和我之间也许是一场劫数。”她开始讲了吗?“他是我最初接触的男孩子,根本无可考虑和选择的就爱上他。我们有一段非常美好、甜蜜的时光,因为那时我小,我完全依照他的生活方式。他爱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我跟着去,顶多是沉默些,因为不习惯。他喜欢赔钱,牌九、十三张、打麻将、台波,我都不反对,也跟着玩得兴高采烈。两年之后我中学毕业,汗始懂事些,我们之间有了冲突。”
她停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谓冲突是我的不满,因为我不肯参加他的节目,他于是总是骗我,说去这儿去那儿,有好多次我通宵到处打电话找他,甚至找到澳门、台湾都找不到。他不但赌,而目有逢场作戏的女朋友。他说是那些女人自动送上门来,但是他可以拒绝的啊!还有,他的那些所谓朋友我再也不能忍受。他是喜欢充老大的,到什么地方吃喝玩乐都是他付钱,每个月底就有好多人拿了账单向他父母亲收钱。而跟着他吃喝玩乐的朋友居然跑到我面前来说他坏话,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来追我——这叫我怎能忍受?他又冲动爱打架,喝醉了酒更可怕,像完全失去了人性。可是——我忍耐,因为我爱他,他是我惟一付出感情的人。”
仇战沉默地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前行复前行。
“为打架、醉酒他受过无数次伤,他一点也不肯改变脾气。我知道他也爱我,可是更爱他的生活、他的所谓朋友,我仿佛变得无关紧要。我室忍他一次又一次,我痛苦得要死,但是他又会突然间良心发现似的回到我身边,乖乖地陪我一阵。他是个绝对善良的人,只是受不了朋友和灯红酒绿的诱惑,家里又太宠他,他变得过分任性,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劝阻不了。那一次——一个初出道的女歌星疯狂地爱他,他却总是吊儿郎当,不认真。那歌星缠得他受不了,他就断然扔开她。谁知她痴情,居然自杀而死,事情闹大了,谁也遮不住。从歌星的日记里她父母发现了他,硬要把骨灰送进他家,说女儿为他而死,死了也要成他家鬼。他父母自然不肯,又怕对方找人报复,只好立刻送他出国,让他在美国重新生活。”
“那么——你呢?”仇战第一次开口。
“我很伤心,思前想后认为他太对不起我,于是追去美国找他摊牌。我提出了分手,他居然也不反对,他送我去机场时,我伤心欲绝。他是这么绝情的一个男人,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说断就断,一点也不伤心。可是我飞到LA时才知错了,他姐姐打电话在机场找到我,原来他送完我去机场之后神思恍惚,他不是对我无情,而是压抑着。回家时精神不集中,半途中撞车重伤。当时在LA机场我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也不顾地又飞回纽约见他,我们又和好如初,我又戴上订婚戒指。我心软,我是深爱他的,看他那样子真是不忍心离开,虽然他一次一次的伤害我。”
“伤害?!”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