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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琉璃 第37页

作者:严沁

“有人支持吗?”她问。

一直以来哲人只是个从事创作的艺术家,他不善理财,又要养两个住家。

“你一定不相信,阿美出钱支持我,”他苦笑。“她曾告诉过我存了一些钱,想买房子出租。现在——她全拿出来支持我。”

“我相信你当初的眼光,阿美的确是位娴淑的好太太。”

“我实在很没有用。”他轻轻拍拍台子。

“别这么想,阿美和可宜都不喜欢听这种话,”她立刻说:“别忘了你是她们的支柱。”

“可宜靠自己站得很直。”

“但是她爱你,否则她不会选择离开。”

他想一想,摇摇头。

“原采爱情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我从来不懂。”

“懂不懂并不那么重要,幸福的是你已经拥有了,而且是两份。”她笑。

“那么——你呢?”他第一次抬起眼睛。

她心中剧震,呐呐说不出话,脸色巨变了。

“明天仇战就回美国,早晨9点半的飞机。”他语意深长地说:“他不肯留下地址。”

她的眉心渐渐聚拢,心中的煎熬又涌上来。对仇战,她完全不敢想,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她怕自己再一次蹈之浩的覆辙。

之浩给她的伤痕太深,她受不起第二次。仇战跟之浩太像,他——根本是之浩的化身,是不是?突然间她意识到,原来——她怕之浩。

啊!她怕之浩。

“想不想再见他一次?”他柔声问。

“不——”她挣扎着叫。“我——不能见他。”

不能?!她露出了心底的秘密。

☆☆☆

“为什么不能?”他问。

“我不知道,我——好矛盾、好害怕。我不知道,其实——我不介意他比我小4岁,但——但我真的害怕他是之浩的化身,那样——我会受不了,会死。”她小声叫。十分激动,但努力压抑。

“他是仇战,不是英之浩,”他肯定地说:“我跟他一起住了一星期,我更清楚了解他的为人。他爱你甚深,这一点——非常可贵,错过了你会后悔。”

“但是——我觉得我们还太陌生。”她说。

“你心中太多阻挡、太多围墙,是你自己不肯接受他,他早就像一本书摊在你面前。”

“不,不,我的感觉不是这样。”

“你心中有个大结,英之浩留下的,”他冷静地分析。“如果你肯坦然走到仇战面前,他或者有方法解开。”

“不,没有人可能解开,我从小和之浩在一起。”

“他伤害你多过爱你,老朋友才说这些话,”哲人一针见血地说。“你自己想想着,之浩是个宠坏了的自私的大孩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只为自己,什么时候为过你?”

“但是我们相爱。”她坚持。

“这一点我不敢说,你自己比我清楚。”他说:“但仇战也爱你,而目又真又纯。”

“不——不是仇战,他太像之浩,这不行……”

“你心中有什么恐惧?为什么这样抗拒他?”

“我不知道——总之我不能见他,绝对不能!”她叫。

“我不勉强你,”他叹一口气。“翡翠,只是——我觉得太可惜,我怕你后悔。”

“不会后悔,不可惜。”她涨红了脸。

“那——来,我们喝酒。”他举起酒杯。

她一饮而尽。

仇战坐在沙发上吸烟,没有灯,没有声音,只有烟头一明一暗的火光。已是深夜,哲人已休息。明知明天一早后程,他了无睡意。

宿玉真是那么冷酷无情,不只不见他,连电话也不打来,至少说声再见啊!

他渴望见她,却按不下自尊心,她不理他,不爱他,他怎么好意思再死皮赖脸的去?可是不去——他实在不甘心,真的,就这么回美国吗?

回美国的前途是茫然的。或者可以找一份普通工作,如果幸运的话。那不是他的兴趣,他肯定的知道,他不是办公室的四堵围墙可以关得住的人。然而是没有可能再在美国唱歌的,那边完全不可能有机会,竞争也太可怕。香港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是不回美国——他又能怎样?和宿玉同处一块土地上,她却完全不接受他,这比离开的痛苦更大。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竟然会爱上这个陌生的、比他大4岁的女人。他没见过英之浩,绝对没有理由是之浩的化身,这很荒谬。他只个从越南战火里逃出来的孩子。但是,的确是第一眼宿玉就吸引了他。

她的沉默、她对他强抑的惊诧、她眼中的那丝迷茫,还有,有时地不自禁的情和恨,这么复杂的一个女人像一个深潭,他却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下去。

是踩了下去。见过她以后就想再见她,再见她。初时她不拒也不表示欢迎,总是冷冷的。他自卑过,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温室花朵。偶尔她也讲真心话,也露出一丝对他的好感,后来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抗拒得厉害。

他也看出她的矛盾,是英之浩。但是一个死去快三年的人,有什么理田还霸占着她的心、她的灵魂呢?她断无理由为英之浩而生,是不是?

这个时候,仇战已不能自拔,痛苦也愈深。他怎么爱上她的?他还是说不出,仿佛——仿佛一切命定。他不知道,命运真是天定?

回美国痛苦,不回美国更痛苦,怎么办呢?

烟一支接一支,情绪益加烦躁、矛盾。想把哲人叫醒,又觉不忍。这几天哲人也太辛苦劳累了——身心两方面的。哲人说得轻松,这中间的矛盾却好大、好大,下定决心回阿美那儿,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精力。他是对的,男人就该这样,自己牺牲点儿有什么关系?责任才最重要,责任是男人的天职。

突然之间仇战有个奇怪的感觉,他对宿玉也有责任,他的责任是令她快乐起来,令她忘尽前事——啊!责任,的确是。他来香港是天意,他来对她尽责任的。

心中的矛盾一扫而尽,也顾不得时间太晚,他立刻打电话给宿玉,她房里的电话。

电话才通他已后悔,是否打扰了她?

铃声才响已有人接听,莫非——她也没睡?她也困扰?立刻,他得到了巨大的鼓励。

“是我,仇战。”他吸一口气,声音也勇敢很多。“我必须在这个时候找到你,否则会太迟。”

“是。什么事?”她没有拒绝,却也不热烈。

“在走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往事,你和英之浩间的一切。”他说。

“有这必要吗?”她开始不稳定。“我记得——仿佛告诉过你一些。”

“不少了,比可宜说的还少。”他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希望。“我渴望知道全部。”

“那已经是过去了的事。”

“但这过去了的事分明一直在你心中,一直阻挡着你前面的路。”

“算了吧!明天一早你就离开。”

“不。就算是我最后的请求好了。”他坚持。

“时间不对,是不是?”

“时间不是问题,只要你肯讲。”

她沉默一下,顾左右而言他。

“哲人怎么了?”

“他睡了,太累,因为他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对付了内心的矛盾。”他说:“他休息两天就回阿美家,他需要的只是一点缓冲的时间。”

“那我就放心了。”

“请告诉我英之浩的事。”他又回到正题。

“别——提他,”她有点激动。“我说是已经过去了的事。”

“那么你为什么拒绝我?”他叫。

“这是两件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公平点,凭凭良心,你是把两个人、两件事混在一起了,”他更激动。“为什么你不肯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地看我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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