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他也透了一口气。
他也矛盾,是吧!他并非完全不爱文珠,只是——日子久了,他忘了吧?
“我不接受你的辞职,”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件事与公司无关,你还是把信撤回去吧!”
“但——再面对你,是件——很残忍的事。”他终于说。
“你必须对自己残忍,明白吗?”她说。
他想一想,点头。
“好。”停一停,他又说:“斯年——知道这件事?”
“不,他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她用平淡的声音说,“他没有必要知道。”
“这是你的仁慈,你使我免于难堪。”他感激地。“我觉得自己扮了一次小丑。”
“试试生命中的各种角色也不错,”她笑起来,“而且——斯年不在这儿。”
“斯年——去了哪里?”他显然意外。
“比利时,”她坦然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
“那他——还会回来?”他急切地问。
“我没问过,他若想回来,自然会回来,否则——我问了也多余。”她说。
“蕙心,你——有什么打算?”他关心地。
“我的打算在六年前巳经定好了,我没法选择,”她苦笑,“看来我——还是回来当老总吧!”
他沉默半晌,然后说:“为什么世界上的感情总是不如意?”
“也不能这么说,许多事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她心平气和地,“路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
“你的话——很有道理,”他吸口气,“慧心,我会照你的话去做,我没有资格伤文珠的心。”
“而且你也爱她。”她说。
她又加一句:“当年你是爱她才和她结婚的,你的个性不容许你因为其他因素而随便选择对象。日子并不久远,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件事。”
“我——会。”他似若有所悟。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正透了口气。“你知道,连费烈都有怪我的意思。”
“都是我的错,抱歉。”他说。
“祝你们幸福、愉快。”她说。
“你也是。”他低沉而充满感情地。“希望你回来时,能看见你脸上的阳光。”
“阳光是反射,”她说得无奈,“我自己不能发出阳光。”
“那——我祝福你。”
蕙心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电话。
家瑞的事总算办妥了——其实,她看得出家瑞不会真和文珠离婚,他们原是有感情的。她打这个电话,也只是求其心安。
她仍然想起斯年,这是她心中、脑海中、记忆中惟一的名字。
斯年——会再回香港吗?
这次他去比利时和六年前不同。六年前他是一怒而去,冲动而去,这次——他是深思熟虑,心平气和地离开她而去,这期间有太大的不同。
斯年还会回香港吗?
这是她心中惟一的结,看来——也许这结将要纠缠她一辈子,会吗?
但——至少斯年该有点消息来。是吗?
那么大的一个人,去到比利时,总不能像石沉大海般连点回音也没有。斯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做什么?已穿起神父袍念圣经?
想着斯年穿神父袍,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六年前的模样,洒月兑,有点霸道,十分顽强,十分固执,那时他是香港最出色的王老五——
唉!如今他穿神父袍。
电话铃响了起来,会是文珠、费烈?若是文珠,她应该对她讲什么?抱歉?
“喂——我是蕙心。”她有点紧张。
“沈,是你吗?我是朗尼。”愉快、开朗的声音。
“你有急事?”她笑了。
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急事到没有,却有个你可能急欲知道的消息,”他笑,“哈佛巳愿意聘请斯年。”
她呆愣一下,斯年说过他想换过环境到哈佛的。
“但是——他不在。”她说。
“你告诉他也一样,相信他喜欢听——哦!他一个人去了哪里?”他问。
“回比利时,巳十天了。”她说。
“啊——为什么?”他大吃一惊。“你们之间——意见又不同了,是吗?”
“不,完全没有,”她吸一口气,“只是——他想回去,觉得回去比较好,只好让他走。”
“你是否认为自己做得对?让他走?”朗尼问。
“我还能做什么?”她无奈地反问。
“找他回来,目前他的矛盾需要一点力量帮助。”他说。
找他回来,再做六年前相同的请求?当年她是失败了,这次——她若去,可能成功?
她心动了。
慧心照原定计划回到香港,她终于没有跑到比利时找斯年,她有个奇怪的感觉,斯年——还需要一点时间,她不愿意逼他、催他。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反正香港很熟,随便叫辆车就能回家,不过她的秘书是知道时间及飞机班次的,所有的手续都是由秘书办理的。
最重要的是,经过长途飞行之后,人显得搪淬又难看,她不想以精疲力竭的样子见人。
到达香港已是下午五点多,机场里竟然人山人海,
等计程车的人大排长龙。她不由叹一口气,若通知公司就有车来接,那多好呢?
虽然行李很少,但她累成这样,叫她怎么办?自己带着行李走?
正在后悔,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蕙心,慧心,这儿——”听出是文珠的声音。
她努力在人群中找寻,大概累得连眼睛都花了吧?竟不知文珠在哪儿。
直到文珠挤到她的面前。
“哎——文珠,你怎么在这儿?等人?”慧心问。
不知为什么,蕙心心中就是觉得不自然。
“是等人,等你。”文珠笑,那笑容是憔。淬的,和慧心长途飞行后的神色不相上下。
靶情是磨人的,是吧?
“等我?”蕙心好意外。“你知道我搭这班飞机回来?”
“我打电话问你的秘书。”文珠笑。“走吧,我们上了车再慢慢聊。”
慧心推着行李车,文珠去付停车费,然后两人一起上车。
“出乎我意外之外,你会来接我。”蕙心说。
“别人都不知道你的归期,”文珠说,“我来接你——实在是想先和你谈谈。”
羞心微微笑一下,心中略感不安。
难道文珠以为她抢了家瑞?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谈什么?”她努力装作淡然。
文珠考虑一下,很平静地说:“费烈打过长途电话给你,是吧?”
“是。
“他太夸张了,”文珠打断她的话,“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其实我和家瑞常常吵架。”
“是——吗?”蕙心好意外。
“是!我的脾气不好,个性又急,一点点事总要爆发出来,”文珠慢慢地说,“家瑞却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什么都要照规矩来,又要讲理由。怎么能不吵呢?”
“外表上你们看来很好。”慧心说。
“其实也不错,只不过这一次——厉害一点而已,费烈就误会了。”文珠耸耸肩。
“费烈电话后的第二天,我就打电话给家瑞,”蕙心直率地说,“我觉得这事太意外,太不可能了。”
“天下哪有绝对不可能的事呢?”文珠苦笑。
“但是我——”
“我觉得对你抱歉,无端端把你扯了进来。”文珠再一次打断她的话。
蕙心呆住了,文珠不是来责备她的?
“对于家瑞的感情,我一点也不觉意外,我一直知道他对你有特殊的好感。在结婚前我就知道。”文珠说:“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你——怎又肯嫁给他?”蕙心诧异地问。
“为什么不肯?他对你和对我根本是两种绝对不同
的感情,”文珠深思熟虑地说,“他对我也很好,我绝对相信他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