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出去看场电影?”他忽然问。“找一部新片试片。”
“来得及吗?”她很感兴趣。
“当然,他们等我。”他拉起她。“心情好起来,可以上路。”
“但是我肚饿。”
“去买馄饨麪吃。”他不由分说的开车。
是在弥敦道一幢大厦上的试片室,里面只有工作人员,他们一到就开始,根本没有其他人,小小试片室只坐他们。
是套黑社会打斗片,血腥又暴力,好多次可若要暂闭眼睛,无法看下去。令刚演黑社会中正义人士,受很多折磨依然义无反顾,最后虽然打败邪恶,却被暗枪所杀。死得非常浪漫美丽,有一种震撼性的宣泄,也令人有无穷无尽的遗憾。
可若很少看这种激情暴力片,影像的感观刺激令她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方令刚的人和银幕上的影像混淆了,她莫名其妙的感动和不安。
“其实你可以不必死。”她说:“为什么那么遗憾的结局呢?令人心裏不舒服。”
“观众喜欢。”他耸耸肩,“尤其女观众,说看到我在银幕上浪漫的死去,可以有类似性高潮的快感。”
“这话我听过,谁讲过的?”她叫。
“亚伦狄龙。”他笑。
“你是东方的他?”
“我只是方令刚。”他傲然。“他是西方的我。”
“我怕今夜会发噩梦,暴力血腥得过份。”
“没有办法,一切投观众所好,创作意念都排第。”。”他说:“知道吗?我现在拍的是喜剧,夸张胡闹无厘头喜剧。”
“你能吗?”
“导演认为我能,观众要看我耍小丑,我就能。”他说得无奈。
“你甚至没有多一点笑容。”
“我没有笑容无所谓,观众笑就行了。”
“做演员不是这么惨吧?”
“我是。我的愿望是尽早退休。”
试片看完他们去宵夜,轻松自在。可若已忘了黄昏的不快,谈笑风生,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竟然全无隔膜。
他送她回家,她说:“夜游结束,大家回家休息。”
“我送你回家,我还有事。”他说。
她意外地望着他,他眼中分明已有疲倦。
“什么事明天再办,你累了。”她关心。
“下午的那组戏改成夜班,他们在等我。”他终于说。
“是我的错,我完全不知道。”她惊叫。“我耽误你那么多时间,该死。”
疲倦变成一抹温馨,一抹暖意。“我愿意陪你,我们是朋友。”他拍拍她,吉普车飞驶而去。
盛着那种温馨和暖意上楼,看见立奥安静地坐在灯下看书,“我在等你。”
“啊——对不起。”她有着莫名的不安,也不知道谁对不起谁。“我不知道。”
“我应该提早告诉你,”他微笑。“我也刚回来半小时。”
他们互相都不问去了哪里,彷佛是默契,都在避免这问题。“想不想吃东西?我弄。”她说。
“不,你过来,我们好久没时间这么坐着聊聊,大家都忙碍莫名其炒。”
她很柔顺的坐过去。感情上她温柔。两人互相凝视良久,竟然都想不出该说什么。以前心灵的交通有了阻隔。
“你是不是怪我太投入工作,忽略了你?”
“怎么会?”他摇头。“我也忙。”
“觉不觉得我们陌生了些?”她天真的。
“我想——或者不是这问题。”他吸一口气。“我们的生活圈子太小,朋友太少,就是我和你,是不是太单调沉寂些?”
“是吗?”她震惊。黄昏时她也想过这问题,还跟方令刚谈过。
“下午开完会,跟唐碧江去喝杯酒,她也有这种感叹,好朋友难求。”他很自然的说。
“唐碧江背景那么好,又是皇亲国戚,怎么也会没有朋友?”
“她很骄傲,眼角很高,很挑剔。”他说:“她不随便交朋友。”
“她很看得起你。”
“是。她当我如弟。”他说得颇坦然。“她是个很有教养,很高尚的女人。”
“能有她这样的朋友或姐姐也很不错。”她由衷的。“他们说她很照顾你。”
“我工作是靠实力,不需要人照顾。”
“别小心眼儿。”她笑起来。
“你工作累吗?想不想休息?”他望着她。
“你有什么好提议?”
“旅行,”他长长吸一口气,“我想拿个假期去旅行,随便去哪里。”
“我恐怕不行,工作堆积如山。”她立刻反应。“这是小鲍司的难处,我们不能拒绝生意,接了又来不及做,真痛苦。”
“那就算了。”他有点失望。
“你可以自己去或找同事去,不必等我,工作太疲累是要放松,否则神经就会断。”
“我——考虑。”他仿佛有困扰。“可若,有时你单独在家,会不会觉寂寞?”
“有时也会,不过太累,很快睡着就忘了。有时我找爱咪陪去喝杯酒,有时——”她好像想起什么,说不下去。
“有时什么?”他问。
“没有。我没试过一个人去喝酒,”她笑。“不知是什么滋味。”
“单身女人喝酒不好,人家以为你有目的。”
“可能是。我见一些单身喝酒的女人,都带着点邪气。”
“正气的你最好连酒都少喝,不配你的形象。”
“又不是明星哪儿有形象。”她笑。
“见过方令刚吗?”他突然问。
“见过。他有空总会给我电话。”她完全不想提今夜和令刚的事,因为根本什么也没有。
“早些——休息吧。我去洗澡。”他不再说什么,迳自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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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坦然无惧的望着她,眼光温柔,像一团流转着的深情,是那么深,那么不见底。
三天后,可若在床头柜上看见立奥的字条“今天赴泰国旅行,四五天回,勿念。我会给你电话。立奥。”
简单的几个字,显然写得匆忙。
大概临时找到同伴,一起赶着上路。可若不以为意,她工作实在忙,在公司的时间脑子没有一秒钟能停止,不可能想其他,等工作完了,她也没有力气想其他。
令刚上午来过电话,她没时间听,正在开会,直到回家才想到回话。
“令刚正在拍戏,”我是他的经理人。“哪位?找他什么事?”
“林可若。是他找我,我回电而已。”可若不喜欢听他盛气凌人的语气。
她收线。
喝一怀咖啡也挡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睡意,她斜斜的在安乐椅上睡熟。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铃惊人的响起,把她吓得跳起来。
“喂,谁?谁?”她胡乱说。
“你没事吧?可若。”方令刚的声音。
“怎么是你?清晨四点?你还没睡?”她叫。“你吓死我。”
“对不起。我还没拍完戏。”他歉然说:“现正在打灯光,我趁休息打给你。”
“也没事。我覆你电话而已。”
“明天有没有空?”
“不行不行,明天极忙碌。”
“下班以后呢?”
“如果你不怕见一个筋疲力尽的战士的话。”
“下班后我来接你。”
“有事吗?”
“本来没有。刚才我提前看了今天早报。”
“那又怎样?”
“你不知道?于立奥呢?”
“他去了泰国——有什么事?”她不笨。
“有人在泰国机场看见他和唐碧江。”他直率地说出来。
“啊!”她震惊。“他说他们情如姐弟。”
“但愿所有看报的人都相信。”
回到公司,可若觉得听有的人眼光都怪异,即使在忙碌中也不忘望她一眼。她看了那份报上的消息,写得颇有骨头,但是,结伴旅行能代表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