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梵尔惊讶的指着自己。“我只是像她。”
“不不,大小姐的眼神和笑容我印象深刻,我——一直记得,和你完全不同。”
少宁望着梵尔,梵尔望着少宁,两个人惊吓莫名,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真的呢?方淑媛随着他们来到香港——少宁突然想起,他有短暂的时间感觉到梵尔变得陌生,梵尔变得不像梵尔,这和林德才讲的有关吗?
太不可思议。
“我们回家吧。”在农家门外,他们各自分道扬镳,打道回府。
梵尔心中并未释然,总有一种“还未结束”的感觉。她忧心忡仲。
累了整天,他们很早上床休息。
半夜裹,梵尔又从梦中惊叫而醒。她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少宁立刻开灯,并紧紧拥抱着她。她满身冷汗,薄薄睡衣已经湿了大半,全身颤抖,眼中尽是惊惶。
“别怕,别怕,只是噩梦,别怕。”少宁十分了解。
梵尔伏在他肩上喘息了半天,才慢慢在迷茫中把自己找回来。
“梦见甚么?”他柔声说。眼睛中充满了深情与关怀。“告诉我,嗯。”
“看见她躺在石床上,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我,”她深深吸一口气。“没有痛苦,没有后悔,只是沉静。”
“方淑媛?”
“不知道是不是她,但一直是我梦中或幻象中的女人。”
“阿才讲的应该是真的。方老爷毒死自己的女儿。”
“旧礼教下的牺牲品。”她缓缓靠在枕头上。“那个梦想给我怎样的启示?”
“我觉得——她——他们是想要我们明白真相。”他沉思。
“我们明白了又如何?”她苦笑。“而且为甚么找到我与你?”
“或者——我们与他们真有某种微妙的关系,”他不能肯定。“又或者——”
“他们要我们完成他们不曾的心愿?”她若有所感。
互相凝望着良久,两人都笑了。
他们休息了一天,少宁又将出发去欧洲。
“这次任务之后,我将辞职,”他说:“找到了你,我不想再浪迹天涯,我想安定。”
她微笑不语。
“我们结婚。”他热切的。“目前我心目中唯一想做的是与你结婚,天长地久。”
“是受了方淑媛和高绍裘的影响。”
“不知道。”他指指心。“这么热切希望,每想到你,它会发热。”
“我等你回来。”她快乐的。
像往日般,她送他到机场,看着他进入闸口,才慢慢开车回家。
许久不见的许荻在楼下等她。
“嗨。”她招呼。
阳光下,一向沉默安静的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与以前大不相同。
“怎么知道我这时会回来?”
“只是碰碰运气,”他眨眨眼,竟然活泼生动起来。“伟克休假,我们约好出海。”
“这种天气?”她问。仍是春寒料峭呢。
“有何不可?世界不可太拘泥,不必框死在一个框框裹,想做就去做。”
她凝望他半晌。
“甚么事令你改变?”
“不觉自己改变,”他耸耸肩,好潇洒。“我舆以前有很大不同吗?”
“你——”想说,终于忍住。许荻的改变会否舆何令玉的改变一样?因为当年的结解开了?
那么,当年的事件中,他又是甚么角色?
“伟克下来了,”他指指大厦出口。“你不需要换衣服吧?”
“一切随缘。”愉快的跟他们上车。
上了船,才知道今天真不是出海的好时间,毛毛细雨开始洒下来,细细密密绵绵的,令人心头不宁。
梵尔想,这种天气影响飞机飞行吗?
“你在想甚么?有点忧愁。”伟克望着她。“你已不像初认识的你。”
“你的女友呢?”
“散了。”他毫不介意的摊开双手。“还没打算真正定下来,只拍散拖,来得快,去得也快。”
“末世纪心态,”许荻插口。“梵尔,你呢?”
“少宁回来,我们预备结婚。”她甜蜜的。“他会辞职,安定下来。”
“你有本事。我曾以为世上没有任何女人能令他定下来。”许荻笑得开怀。“我们始终变成自己人,很好。”
“你有甚么打算?”伟克关心的。
“我?”许荻耸肩。“一切随缘。”
“这是甚么话?不打算拍拖?”
“也许。也许不。”许荻看梵尔一眼。“如果遇到一个有一半像梵尔的人,也许。”
“不要总拿梵尔当标准,否则我俩必定做和尚。”伟克笑。“我们不是少宁,他俩根本是缘定三缘定三生,是吗?
许荻的手提电话响起来。接听,神色古怪,看一眼梵尔,把电话交给她。
“少宁。”他说。
“少宁?”她惊讶的叫。“你不是飞走了吗?”
“我没走,临时请假,同事代班。”少宁的声音严肃。“请立刻回来,你同许荻。”
“有事?”
“回来再说。”他接着说:“我在皇后码头等你们。立刻。”
许荻舆伟克都听见电话裹少宁的话。
“少宁吃醋。”许荻笑。“我们这就回航。”
不曾真正出外海已折回。
“都是这讨厌的坏天气。”伟克故意说。
“晚上我请大家晚餐。”梵尔微笑。她并不觉得任何不妥,心中一遍安宁——因少宁突然折回的安宁。刚才还在想,这种天气对飞行有影响。“随你们选地方。”
“半岛嘉蒂斯。”许荻怪叫。
“Yeah!”伟克帮腔。“搞她一顿。”
驶进皇后码头,已见少宁站在那儿,他脸上没有笑容。
“许荻,你完了,”伟克低声说:“看少宁的表情,他会杀掉你。”
“不会,梵尔已整个是他的,我只不过是他们表弟。”许荻气定神闲。
船靠岸,少宁伸手接住梵尔,他一点没有怒气,只是严肃。
“阿荻,你也跟我来,”他看伟克一眼。“如果你没事,也可以一起。”
上了少宁的车,他疾驶出码头,直奔山顶。他那前所未有的严肃,谁也不敢先开口。
“为甚么临时不飞?”梵尔问。
“有个预感,我应留在香港,”他说:“非常不想上飞机,于是请同事代班。”
“舍不得梵尔?”伟克想气氛轻松些。
“不。我对梵尔已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他看许荻一眼。“我接到何令玉的电话。”
“大嫂?”许荻呆怔一下,他隐约知道何令玉对少宁的歪缠。“她又做甚么?”
“她说——九姨婆有事,已请家庭医生上山。阿荻的手提电话号码也是她给的。”
“九姨婆?”梵尔的脸变了,眼光又变得陌生而怪异。“她现在很平静,很快乐。”
“你说甚么?”少宁看梵尔。
她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蜿蜒的山路,好像人的灵魂已离开她。
“梵尔。”许荻从后面伸手拍拍她。
她震动一下,茫然转回头。
“甚么事?”她问。
“刚才你说甚么?”少宁问。“没有说话,我甚么都没说。”
几个男人互相看一眼,是不是梵尔在刚才那一刻又不是梵尔了?
非繁忙时间,很快赶到山顶,白加道一百号大门开着,少宁冲进去。
“快来,”何令玉神色张皇的守在门边。“快——我怕来不及。”
大家二话不说直奔三楼。九姨婆房门虚掩,推开,看见医生的背影,他面对着一张大沙发。
他们直冲到医生前面,看见沙发上坐着九姨婆,她安详平静的在那儿休息,虽然紧闭着眼,一抹微笑隐约留在嘴边。
何令玉首先喘一口气,放低了声音。
“她睡着了,”她摇摇头。“或者我们先在外面等一下。”
“不。”医生脸色特别。“她回去了。”
“回去?!”梵尔掩着嘴,不能置信。
从上海回来,已经知道两位老人过世了,在差不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