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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光年中的一瞬 第31页

作者:严沁

“我养你。”他拥紧她,咬牙切齿把她吞下肚似的。

家襄的电话录音又有好多个无声电话,只有些呼吸声。他们没有理会,又是无聊人的杰作,顶多再次通知电话公司切断电线。

梵尔想上床休息一阵,电话铃再响。她接听,又是那沉闷粗重的呼吸声。

二点都不好玩,你小觉得吗?”她大声说:“你在浪费自己时间。”

电话立刻挂断。少宁从外面冲进卧房,电话铃又响起来。

“让我来,”梵尔抢着接听。“又是你吗?”

“不管你喜不喜欢,是我。”何令玉极不友善的声音。

“我知道,无声骚扰电话一直是你。你不觉得无聊?”

“你们本事小小,竟然见到农敬轩,得到你们想要的资料吗?”何令玉冷冷的。

“那是我们的事。”

“九姨婆让我通知你们,阿才失踪了。”

“才叔——”梵尔瞪大眼睛。

“不是很有趣吗?”何令玉哈哈大笑。“越来越复杂,是小是?”

她收线。少宁和梵尔对望一阵,她说:“才叔失踪。”

他思索一下:“他回上海。”

“凭甚么这样想?”

“不知道,”少宁变得兴奋。“我感觉到——啊!我也有感觉了,天。”

“你感觉得到我们该怎样吗?”她问。

“先去见九姨婆,然后再去上海。”他正色说:“阿才这么多年不回上海,这次走得这么突然,绝对不是偶然。”

原来九姨婆两天没吃到林德才煮的斋菜,吩咐工人打电话问上海总会,才知道他连假也没请的就失踪了。走得这么匆忙,一定“发生”或“发现”了甚么事。

“我想回上海了。”九姨婆也这么说。

“我们找到农敬轩了。”少宁说。

“其他的人我不理。若有他和她的消息,回来——通知我一声。”说完,穿过长廊,飘飘渺渺的消失在尽头。

有个忽然冒起的念头,九姨婆——彷佛不是个真实的人,像高绍裘,像方淑媛一样,她也虚虚幻幻,比影子更飘渺。

“从上海回来时,九姨婆会不会像轻烟一般的就消散无踪?”她喃喃自语。

第二天中午,他们又到了上海。

仍然住柄际饭店,仍然找到那的士司机。

“才叔来找过你吗?”少宁劈头就问。

“阿才?他来了吗?我完全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你让他来的?”

“不——我们想立刻找到他。”梵尔说。

“交给我办,”的士司机自告奋勇。“我去每间大小酒店查,上海我熟。”

“明天一早来接我们,我们想再去那幢办公大楼。”少宁吩咐。

他们也没有浪费时间,在酒店附近街道上碰运气,或者会遇到林德才?

但运气不是那么好。其实他们也知道,在街上碰到的机会极渺茫,黄昏时已回酒店。

的士司机并没有消息回来。

他们在房裹看电视,也不过让电视的声浪填补一下房里的冷寂。

梵尔很沉默,只表示累,却不愿上床休息。少宁只好陪着她。

她眼光蒙胧的似有所待,看看窗外又看看房门。

“你在想甚么?等甚么?”他忍不住问。

“不知道。我觉得——有人会来。”

“谁?我们没有朋友。”他吓了一跳。

“的士司机呢?”她笑。“没带衣服来,否则上顶楼夜总会坐坐也不错。”

“想去就去,不必换衣服。”他鼓励。“走到那裹我眼目中最漂亮的是你。”

“还是不去。”她看看表。“回香港以后又轮到你工作,又飞欧洲?”

“不一定。如果你想,我试试申请飞中国航线。”

“不必。事情完结后,也不会再来上海。”

她说得十分自然,肯定。

“你怎么知道事情会结束?”

“不知道。”她愕然。“我感觉到。”

夜渐深,梵尔还倚在沙发上,视线渐渐变得没有焦点,累得不得了的样子。

少宁正准备提议休息,电话铃大作。

“我接。”她野猫般敏捷无比的跳起来。一把抓住电话。“喂——是,啊——好,我们立刻来,你看好他。”

“怎样?”少宁急问。

“的士司机找到才叔,现在他家,他说才叔醉得—塌糊涂,不醒人事。”她匆忙穿鞋,拿皮包。

“我们快去。”

少宁二话不说,跟着她跑出房间。

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她主导,他跟从,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地。很奇怪,从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极主观这次——或有天意。

他们坐的士找到的士司机在电话中说的那个地址,狭小的弄堂,残旧的房子。的士司机在门外等他们,立刻把他们引进。

见到林德才,他们说甚么也不敢相信烂醉如泥,昏睡在床上的是香港那位衣冠十分整齐干净的名厨。

“在哪裹找到他?”少宁皱眉。

“一间二级酒店的酒吧。”的士司机摇头。“那裹的人说他是酒店房客,已喝酒十二小时。”

“他以前嗜洒?”

“以前不是,到香港后则不知,”的士司机又说:“他们说他又哭又喃喃自言,大家不知道他在说甚么,因为他并不闹事,洒吧的人一直让他留在那儿。我见到他时,他已昏睡在桌上,我抬他回来的,”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内疚。”梵尔说得好特别。“他必然知道很多内情。”

“现在怎么办?”的士司机问。

“你可否收留他一夜?明朝我们再来,”少宁说:“好好看着他,别让他离开。”

他付了两千块钱给的士司机,算是他一天辛苦奔波的代价。这一夜大家都睡不宁,半夜醒来,少宁发现梵尔也正睁大眼睛。

“晚上不肯睡,你真有预感有人会来?”他问。

“不知是不是预感,我知道有事发生。”

“你怎知阿才内疚和知内情?”

“猜的。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回上海,他对我们的态度,他醉酒,都不是他平日的生活,必然是我们出现刺激了他。”

“是你的出现刺激了他。”

“也许,”她轻轻透了口气。“明天我们可能就知道一切,或者——不是我们想像的?”

“阿才并不一定知道一切,而且,你想像中故事是怎样的?”

大清早,他们再次赶到的士司机家里。

司机刚刚起床,在厨房的水槽里嗽口。

“这么早?”他热诚招呼。“阿才没醒。”

“我们等。”梵尔说

“吃早点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心?”

“不必。”少宁摇摇头。“你看着阿才,别让他跑开,我们去散散步再回来。”

上海的早晨,满街都是赶上班的单车和汽车,骑单车的人之多,大概世界之最,整条街十数人一排排,蔚为奇观。

“公司同事告诉我,这情形就像三十年前的台湾,人们以单车代步。”她说。

“台湾大陆生活情形差三十年?”

“大城市可能距离较小,落后的小地方恐怕还不止此数。”

他望着她一阵,跟神很复杂。

“自认识你后,我好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自己也觉得陌生。”他说。

“我觉得该从许荻开始,从他家的旧照相簿上,”她有点无奈的笑。“高绍裘居然是我幻象中的人。”

“怎么解释呢?相隔七十年,五分之三个世纪,太玄了。”

“时间,空间?”她想一想。“或者有人说过,脑电波的频率相近。”

“许荻——现在做甚么?他在这件事中占甚么位置?”

“或许只是个引子?”她仰起头来笑。阳光洒在她睑上,闪耀着异样美丽的光辉。

“这件事结束后,我们结婚。”他冲动的。

“好呀!”她想也不想的回答。“这该是大结局。”

“大结局?结婚该是一个开始。”他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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