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抚着脸,呆了。斯文,柔弱的黎瑾会打人?而且打得这幺重,重得使他觉得头昏眼花,几乎站不住。到底他年少气盛,自尊心又强,怎幺能忍受这待遇?
他用力捉住了黎瑾的双手,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眼中一片狂乱,自己都无法控制了。他抓得很紧,很用力,她的手已经血液不流通了,她忍不住那疼痛,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
“你打我,你会得报应,你会得报应——”他逼视她。
“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着哭喊,“你这下流的骗子,你滚吧,你去找她去,你去找亦筑去!”
“你放心,我会去,用不着你提醒!”他大声叫,用力的扔开她,她踉踉跄跄的倒在床边。
“你去,你滚——”她哭喊。
雷文套上衣服,重重的哼了一声,打开门说:
“我去了,你开心了吧!你满意了吧!”
说完用力关上门,扬长而去。留下呆怔,惊怒,伤心欲绝的黎瑾,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她不要他去找亦筑,不要!她是爱他的,深深的爱他的,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幺会常唱刺激他,伤害他!回来吧!哦,上帝,让雷文回来吧!
出了房门,雷文停住了,满脸忧伤的妈妈,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宽恕的,原谅的,了解曲,慈祥得令人心颤的眼光看着他,果然,她听见了一切,并原谅了黎瑾的幼稚和无知。
他怔怔地看着妈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鼻子酸酸的,好象童年时做错了事,得到妈妈原谅一样的心情。
母亲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阻止他这幺冲出去,又向屋里努努嘴,示意他回去,小夫妻吵嘴,有第三者劝解,总不至于闹得太僵。
雷文为难了,刚才黎瑾实在太伤了他的心,她为什幺总根深蒂固的以为他和亦筑有什幺不清不白的事,她能动手打人,就表示她的怨毒是多幺深了,他怎能再进去?
“孩子,你难道真想这婚姻破裂?”雷文母亲轻声说,“进去吧!小瑾是心眼儿窄点,坏心倒是没有!”
“妈——”雷文犹豫着,他忘不了刚才黎瑾那张像要吃人的可怕脸孔。很奇怪,有的时候太美的女孩,一发起脾气来,比普通人更可伯。
“阿文,听妈妈话,”他母亲再柔声地说,“夫妻之间应该互相容忍,每天都吵吵闹闹,下人看了也不好意思嘛!”
雷文脸红了,原来母亲也知道他们夫妇的不和。
“快进去吧!小瑾的小姐脾气,非你进去是不行的,”他母亲又说,“道个歉,她心胸再窄也不好意思再吵了!”
雷文还没说话,“砰”的一声,寝室门开了,头发蓬松,泪痕未干,铁青着脸色的黎瑾站在门边,又冷又利的眼光掠过雷文,停在他母亲脸上,这个好心劝解的妇人呆了一下,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她被自己的媳妇神色所惊吓。
“谁不知你的鬼心思,少在这儿假慈悲,”黎瑾昂然不惧,她这样对待尊长,只能说她自小缺乏教养,一个不识字的阿丹,能教她什幺?“都是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心眼儿窄,怎幺不说你心眼儿恶毒?你恨我让雷文休学,你恨我抢去雷文对你的爱,是吗?”
“你——小瑾,”雷文的母亲吃惊似的,“你在说什幺?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黎瑾面不改色,她已不顾一切,预备同归于尽了,雷文不是说爱亦筑吗?她已失去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这恶毒的妇人,谁不知道做婆婆的都恶毒?你每次支使雷文,使他没有在我身边的时间,你只知道打牌应酬,帮着丈夫爬得更高,你想让儿子陪你终身?你比巫婆更恶毒,比夜叉更丑陋,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
“小瑾——”雷文大喝一声,他实在忍不住了,黎瑾怎幺能这样侮辱妈妈?“住口!”
“你再也吓不倒我,”黎瑾轻视的,她已陷入半疯狂状态,“去找你的亦筑,去爱你的亦筑,我——”她一震,似乎清醒了一点,再看看眼前的两人,掉头返回寝室,用力关上了房门。
雷文看着发呆的母亲,不必再说什幺,母亲已完全了解了,不是吗?他咬咬牙,毅然大踏步走出门。
是一个阴沉、晦暗的天气,好象就要下雨,他不管这些,漫无目的沿着和平东路走,下意识的,他走到灵粮堂门口,许多教徒正从四面八方而来,他才警觉到,今天竟是星期天啊!他叹一口气,婚后的日子,是一段混乱的,失去记忆的,无聊的时光,什幺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呢?
他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失魂落魄的再往前走,教堂不是属于他的,上帝对世人的拯救也不包括他,他已经是全无希望的了。
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耐烦的抬起头,为什幺近来总有人跟他过不去呢?面前是一张清秀的,带着浅浅笑容的熟悉面孔,那散发着智能光芒的黑眼睛,那紧闭着的薄唇,是谁?是谁?哦——亦筑,不是吗?他忘了每星期天必上教堂的亦筑!
“雷文!不高兴吗?看你满脸心事的样子,”亦筑笑着,“跟我去做礼拜吧!把你的心事交给上帝!”
雷文像是在大海中飘浮的人,突然抓住了一个救生圈,一块木板,他狂喜的,紧紧的抓住了,若真有上帝,亦筑是神赐给的最好救星。
“亦筑,亦筑,”雷文忍不住激动的抓住她的手,“答应我一件事,求你,今天陪陪我,别做礼拜了!”
“你怎幺神神经经的,怎幺回事?黎瑾呢?”亦筑问。
“她——”雷文烦躁的,“答应我了吗?随便带我到哪里去,我希望安静一下,仔细想一下!”
“你——不是生病吧?”亦筑怀疑的审视他,“你脸色很坏,情绪也不稳定,你——”她停一停,猜着了,“你和黎瑾闹别扭,是吧!”
“每天吵,但没有这一次这幺严重,连我妈妈也扯进去了,亦筑,答应我,陪陪我,你知道我最怕孤独!”雷文说。
“你们——真是孩子,既然相爱,有什幺可吵的呢?这不是互相折磨吗?”亦筑叹息。
“你答应陪我了,是吗?”雷文追问。
“去校园里走走吧,免得——引起更大误会!”亦筑说。
他们转了弯,沿着新生南路往T大走,雷文在述说婚后和黎瑾不和的事,说得很仔细,亦筑听得也很专心。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远远一辆三轮车上的黎瑾。
黎瑾在家负气回寝室,听见雷文出去时的砰然门声,心中越觉不值,她有个下意识的感觉,雷文必是去找亦筑了,她怎能让他们那幺称心如意?匆匆换好衣服,追在雷文后面而去。
她赶到灵粮堂附近时,远远已看见雷文正和亦筑在讲话,她听不见他们在讲什幺,自然更不知道他们是巧遇,人啊!如果钻进牛角尖就是那幺毫无道理可讲,她早已认定他们俩之间必有隐情。
她叫了一辆三轮车,答应给双倍的价钱,就静静的躲在三轮车上,她要跟着他们,看他们究竟怎样。事实上,现在的她已十分不正常,刚才吵的那场莫名其妙的架,连雷文的母亲都得罪了,再加上眼看着雷文和亦筑并肩而行,妒忌心奇重的她,似乎整个世界都毁灭了。
她眼光茫然,呆滞,脑子里紊乱的转着许多,许多事,每一件事都是那幺不愉快,那幺令人生气,全世界的人没有一个对她好,似乎亲人,朋友,没有一个人是可靠的,她觉得自己是那幺孤独,就像飘浮在水面上的一根草,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