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她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采,“你真的不去?”
“谁忍心骗你?”他拍着她,“说说看,想去哪里玩!”
“老实说,我不会玩,也不知道玩的地方,”她摇摇头,认真地说:“除了学校和家之外,就是教堂,还去过两次黎园!”
“真是个土丫头,”他笑,“这样吧,我们去碧潭,晚上回黎园吃饭!”
“不——”她的声音拖得好长,她怎能忘记刚被自己支开的黎群?再说黎群和黎瑾看见她和之谆在一起时,会有什么感觉?“我不去黎园!”
“也好,”他想一下,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有个朋友在淡水有个别墅,环境很好,可以欣赏淡水河的归舟,也可以看见太平洋上的落日,愿意去吗?”
“当然!”她高兴起来,淡水河上的归舟,太平洋上的落日,多美的情景。“现在去吗?”
“吃了午饭去,我还得先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再说,你不回家去交待一声吗?”他周到地说。
“哦——我几乎忘了,妈妈还等我吃中饭呢!”她急起来,“怎么办呢?”
“现在马上吃午饭,然后我送你回家向妈妈请假,行吗?小东西!”
“好——只是以后别叫我小东西,行吗?”她学着他的口吻,满脸顽皮的笑容。
“你永远是我的小东西,”他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来,我带你去饭厅。”
饭厅里布置得和客厅一样讲究,有高大的酒柜,有陈列着整套银餐具的台子,有精致的雕花长餐桌,餐桌上有一盘如拳头大的黄玫瑰。整个饭厅的颜色都以黄色为主,使人看了觉得很温暖,会起食欲。
“你真会享受,一个人住了比我家大五六倍的房子,看来,有钱的人的确舒服,”她似是认真的赞叹,“难怪你每天忙忙碌碌的去赚钱了!”
“有钱的人未必人人会享受,也未必人人舒服,”他坐在餐桌的一端,“我只是充分的利用金钱,而不被金钱所捆绑,你得知道,我对赚钱并不热衷!”
“不热衷?商人有谁不在钱堆里打转的!”她取笑着。
“说得我满身铜臭,”他摇头,“要不得,其实我早想退休,一则小群不愿继承这份工作,再则——我怎样排遣那些寂寞的日子?”
“你该再结婚——”她冲口而出,要收回已不可能。
“不,你不会懂的!”他摇头,竟有几分落寞。
亦筑心里不同意,想反驳几句,一个年老的阿巴桑推门进来,在之谆和她面前各放下一盘汤,然后又退出去。
“你爱吃西餐?”亦筑好奇的。
“我不挑剔吃中菜或西餐,阿巴桑是日本人,她以前在洋人家里作事,只会作西餐,否则就是甜得难以下咽的日本菜。”他平淡地说。
“你一个人住这儿,请了几个佣人?”她问。
“三个,除了老陈和阿巴桑,还有个专门打扫房屋的阿彩,是个年轻的山地女孩!”他说。
“我没看过她——哎,你真太浪费了!”她说。
“是吗?”他不置可否的开始喝汤。
亦筑吃得很起劲,是因为少吃西餐的缘故,一道道的菜送上来,她都津津有味的尝着,到了咖啡送上来时,她已胀得不想动。
“我真贪心,吃了那么多,现在尝到贪心的后果了!”她哭丧着脸说。
“走吧!饼一会儿就会好!”他抹抹嘴,搀着她—起离开餐厅。
之谆回房去换衣服,亦筑独自留在客厅里,她东张西望的不住幻想,有一日,她将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吗?之谆,会是一个体贴、多情的丈夫,自己呢——
“铃!”一声惊人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幻想,她下意识的跳起来,抓住电话——
“喂——”她说。
“之谆在吗?我是田心!”又是那懒洋样的声音。
“他——在换衣服!”她老实地说。
“晤——”那懒洋洋的声音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你就是早上那个叫什么亦筑吗?你是哪里的?仙乐斯?米高梅?夜巴黎?你知道我吗?”
亦筑的心都扭起来,这叫田心的女人说什么?她以为亦筑是舞女?她竟说了一连串舞厅的名字。
“很抱歉,我只知道你是个三流的歌星,我不懂什么米高梅,仙乐斯的,我是学生,你满意了吗?”亦筑冷冷说。
“学生吗?该不会是T大的吧!”田心冷哼着。
“使你失望了,我正是!”亦筑稚气的觉得在以牙还牙。
“哦,真想不到——”田心说。
“找我作什么?田心,我不是说别来麻烦我了吗?”之谆的声音突然加入,亦筑吃了一惊,一想,才知道原来他寝室里也有分机的。
“那么简单?你真狠心!”田心格格的笑,“什么时候你会看上T大的女敕货的?”
“住口,亦筑是我女儿的同学!”之谆大声说。
田心怔一怔,她没想到亦筑会是黎瑾的同学。但她十分厉害,到底是个久经风尘的女人!
“原来我错怪了你,对不起,还有那位亦筑小姐!”她明知道亦筑也在听,“之谆,你今晚有空吗?”
“没有!”他冷冷地说。
“下午呢?或是明天?后天?”田心不死心的。
“都没有,你别烦了,”之谆的声音很不耐烦,“无论如何我会叫人送张支票给你的!”
“那么,不打扰了。”田心挂上电话。
亦筑仍呆呆的握住话筒,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田心打电话来只是为了支票?之谆为什么要送支票给她?他们之间难道会有什么瓜葛?
“亦筑,为什么不放下电话?”之谆在寝室中的分机说。虽然只有一房之隔,他的声音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没说话,默默的放下听筒。忽然之闻,她发现了和之谆的陌生,虽然他们相爱,然而,二十四小时的相识,仍无法使他们更了解。她开始忧虑起来,怎样才能真正了解一个像他那么成熟的男人?
“小东西,又在动脑筋!”之谆很快从房里出来。他穿着咖啡色长裤,米色运动衫和米色粗灯芯绒猎装,年轻得令人惊讶。
“脑筋生来是要用的,当我独处时,我还能作别的什么事呢?”她欣赏的看着他。
“可以走了,”他拿起汽车锁匙,“我担保你整个下午没有动脑筋的机会。”
他先送亦筑回家,很细心的把汽车停在巷口,自然,他是怕亦筑觉得难为情,同时,也不是他去见亦筑家人的好时间。
亦筑很快的出来,她仍穿着白毛衣,灰裙子却被一条藏青色的牛仔裤代替。她就是那种适合穿长裤的女孩,修长的腿,给人一种潇洒的感觉。
“怎么告诉妈妈的?”开动车子,他问。
“我说去黎园,”她顽皮的笑,“妈妈很相信,因为我从不扯谎!”
“她不怀疑你跟谁去?”他在反光镜看她。
“妈妈这个人很主观,她以前以为雷文是我男朋友,后来弄明白了雷文和黎瑾是好朋友,现在又认定我和黎群,你说可笑吗?”她笑着说。
“小群?其实,你们俩倒是很配的一对!”他随口说。
“你真大方啊!凭什么说我跟他很配?”她不高兴。
他想一想,聪明的不再接下去说。
“如果你妈妈知道是我,她会怎样?”他改变话题。
“不会怎样,妈妈很开通,而且——我们正大光明,不是吗?”她摇摇头。
“你很有信心?”他莫测高深的。
“不谈这个——你为什么要给田心钱?预备给她多少?”她问。这个问题她已忍了许久。
“你一定要知道?”他反问。汽车一转,从新生南路进入松江路。“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