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几乎冲口而出:“有一个,但是——”
“但是什幺?”她追问。
眼睛紧紧的盯在他脸上,好紧张。
“但是对方无意于我。”他说。
“哪有这样的事?你尽饼力去追吗?”她问。
“没有。我有点自卑。”
“简直不象话。喜欢一个人就要勇往直前,管她对你有意无意。”她大不以为然。“人心肉做,狂追一阵之后,说不定有转机呢?”
“我看不出这个可能性。”
“当然看不出啦!你没追嘛!”她叫。
“对方是个终身奉献于工作的。”他叹气。
他好象在向知己透露心事般,完全忘了对方是个爱他的女孩子。
她似乎也忘了她爱他。
“更荒谬,没见过这幺莫名其妙的女人。”她说。
“事实上——她是。”
“现在这女孩还在吗?我是说你们还联络吗?”
“在,在香港。”他点点头:“联络——不多。”
“我怎幺从来不知道有这幺一个女人?”她似在自问:“你以前没提过?”
他不出声。他总不能说出恩慈的名字。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令你如此倾心?”她问。
“很平凡普通,”他自然的说:“不算很漂亮,但很顺眼、很清淡,比较内向。”
“汤恩慈?”她一口叫出来。
他大吃一掠,她怎能猜到?
“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不肯承认:“不是她,怎幺会是她呢?她是土森的女朋友。”
这幺一否认,他立刻又后悔了。告诉晓芙不是可以令她对自己死心吗,他怎幺要否认呢?
“是我没见过的?”她说。
“是——你没见过。”他懊恼得要死,猪油蒙心。
“下次我去香港可否安排见见?”她极有兴趣:“你知道,我十分好奇。”
“好奇——哪方面的?”
“到底是怎样的女孩子,能令你倾心如此?”她笑。
“也不是烦心,只是——只是有好感。”他说得勉强。
“好感已经很重要了,”她笑:“对我可有好感?”
“当然。你怎幺一样呢?我看着你大的。”
“现在我觉得这几个字——看着我大,是我的罪状了,我失去和其它女孩子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只是普通人,什幺竞争呢?”他脸红了:“别人听了会笑死。”
“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关?”她好洒月兑:“隽之,不到你进教堂结婚的那一秒,我不放弃。”
“晓芙——”他好为难,不知道说什幺好。
“想告诉我说你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她笑:“没问题,我等你—辈子。”
“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他叫。
“你不觉得我等你一辈子,而你心中念着一辈子的人却是另外一个人的事很浪漫吗?”
“人生中要那幺浪漫做什幺呢?”他反问。
“生命中没有浪漫,趣味就失去起码一大半。”她说:“可能是女性的感觉。”
“男人也懂浪漫,只是你那幺说——我觉得人生被浪费了太可惜。”
“那幺你不执着于一辈子,我也不会执着,”她笑:“没有人在浪费生命了。”
“晓芙——你对我——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会。对我自己决定的事,我永不言悔。”她说。
“当你有一天发觉——李隽之只不过如此这般的平凡,我担心你——”
“别为我担心,考虑接受我,恩?”她含情的望着他。
“我们——去兜风吧!”他推碗而起。
“不去了。这样谈谈不也很好?”她坐着不动:“我说去——只不过想带你去看幢房子,我从小就喜欢的。”
“有这幺一幢房子,我怎幺不知道?”他问。
“那是我的秘密。”她微有羞意:“我喜欢那种浅米色的房子,我梦想它会成为我的新房,在结婚的时候。从小到现在,我的心意未变。”
他很窘迫,也明白她的意思,他说:“现在很少有找到你这幺一心一意的人。”
“但有些人说我傻,说我月兑离了时代,你觉得我怎样?是不是傻?”她仰望着他。
“自然不是傻,是——”他吸了一口气,良心告诉他该讲真话:“你的执着非常可爱。”
她似乎放心了,很快乐的样子。
“只要你这幺说就行了,”她真诚的:“别人的话对我没有那幺重要。”
“晓芙——”
“别担心,我不逼你,”她万分温柔:“我的等待——也知道不一定有结果,但我不会怪你。”
“晓芙——”他万分感动。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她说。眼中溢满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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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回到香港,休息一夜之后,李隽之第一件想做的事不是上班,而是见恩慈。
对恩慈,他永远不敢冒昧。
考虑再三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打电话去。
家里没人听电话,啊——当然,他简直不知所谓,她是要上班的。
他又打去她服务的中心,顺利的找到了她。
“恩慈,我回来了。李隽之。”他说。
“啊——你,”每次她都仿佛不记得他,是他的声音令她恍然似的:“好吗?”
“昨天才回来,休息一夜已经够了,”他说:“我——可不可以见你?”
“有什幺事吗?”她犹豫了一阵。
“有一点小东西——我想送来给你。”
“我今天比较忙,这样吧,你来我们中心。”她说:“我一直都会在办公室。”
“方便吗?”
“没问题,你来吧!”她把地址说一遍就收线。
她讲话、处理事情都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拿着电话,隽之有一阵子失望,去她办公室?那是不可能单独见面的了。
然而——总是可以见到她,是吧!
他匆匆把礼物整理好,开车去恩慈那里。
恩慈实在是真忙。她正在跟几个同事商量事情,看见他,示意他等一阵。
他默默的在一边坐了一阵,她还是没时间跟他说话,不停的有人见她,问她事情。
直到中午,人都出去午餐了,办公室才渐渐静下来。
恩慈看他一眼,叹一口气。
“我无法外出午餐,”她指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中午时间我要整理这些。”
“我来的时间不合适。”他苦笑。
“我每天都如此这般的打仗,”她淡谈的摇头说:“我已托人买三文治、女乃茶回来,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起吃。”
他大喜,吃什幺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这是一点小礼物,希望你喜欢。”他递过去。
“你太客气了!”她坦诚的望住他:“隽之,我说过什幺都不需要,真的。”
“这只是一点心意!”他脸红了。
“谢谢。”她把礼物扔进抽屉。
“汤——汤伯伯怎样?”这是他们唯一的共同话题吗?
“很好,肠胃病好了,已搬回家住。”她说:“我已经很习惯对着沉默的他。”
“这是我的错。”
“你又来了。其实;他的沉默令我今天的日子更好过—些。”她说着仿佛在回忆:“平日工作我是这幺忙,回家看见他喝劣酒,醉得人也不认识。或是看见他在发牢骚,一副潦倒状,我更难受。”
以前他们的日子是如此过的?
“现在至少他干净、沉默、正常。”她说:“我知道推门进去必见到他在轮椅上,没有牢骚,没有酒气,很好,很好。日子原就这幺过,是不是?”
他心恻然。
生活对她有那幺多折磨,但她都勇敢的挨过了。心目中,她才是真正的女人。
同事替她把两份三文治和女乃茶送进来,又离开。
“吃吧!食物对我只是填饱肚子,”她微笑:“所以我不习惯在大餐厅吃东西。”
他坐在她办公室桌旁慢慢吃着,很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