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们一起离开,你替我送宁儿回家。”陈汉应对大方得体。
“你是好人,我会报答你。”何啸天对他眨眨眼,拖着宁儿就走。
坐在他车上,宁儿摇头。
“你这种风雷雨电说来就来的个性,谁爱得了你?”她说。“什么事找得我这么急?”
“雪曼拒我于千里之外。”
“原该如此。”
“她全不念我风尘仆仆来回奔波于香港与约翰尼斯堡之间的辛劳与苦心――”
“没有人要你去。”
“我可是一心一意为她。”
“你做事既冲动又不顾后果,事前想过吗?谁叫你去买粒大钻石?她又怎可能接受?最好你在她面前没提过,否则一定反面。”
“我一听到那‘爱之光’就想到她,我――我是诚心诚意。”
“你发疯。这么贵重的东西才见一次面你就送?人家就收?你要有多少身家才够?”
“我没想到价值,我只想到会适合她,”他笑起来,“事实上我也没标到。”
“还说没输过?”
“我买了一粒十卡心型全无瑕疵的,这不也一样?”
宁儿眉心渐渐聚拢,带着种探索的目光定定地审视他。
“若我是女人,我不接受你这种男人,虽然你极具吸引力。”她认真地。
“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
“你给人不务正业之感。”
“天地良心,我工作辛劳勤力,我把工作和玩乐分得很清楚,我――算了。只有这一次失手,见了雪曼着了魔似的。”
“失手?为女人为一粒钻石,东西频扑奔波,人家眼里你只是公子一名,有见识有理想的女人谁对你有好感,有信心?”
他呆呆地望她一阵,笑了。
“骂完没有?”
“不是骂,真话。”宁儿一不做二不休。“像今夜,我是陈汉的舞伴,你硬把我带出来,算什么?好在陈汉好风度。”
“是我不对,我欠考虑。”他立刻认错。“雪曼赶我走,我好心急。”
“不要再惹阿姨,她对你全无好感,”她叹口气,“真话。从未见她对任何人像对你般,可说印象恶劣。”
“那――那我怎么办?”他的口气像何杰,他的小儿子般天真。“我为她长驻香港。”
“回美国,没有用的。”
“我是真的。”
“别对我说,”她摇头,“你在阿姨面前所做的一切,在我眼里只有两个字,儿嬉。”
“公平点,宁儿。”
“我讲真话,何先生。”她一直称他何先生,“当初见你,确曾为你太出色外表所摄,现在――很抱歉,只能说你像绣花枕头。”
“宁儿,你太残酷。”
“别担心,阿姨和我都无法接受你,但你仍是其它许许多多女人的蜜糖。”
何啸天沉默地开了一阵子车,蜿蜒的山路上谁都不再说话。
“你损了我的自尊,宁儿。”他半真半假。
“你可当我是个孩子,童言无忌。”
“不。也许你说得对。”他自嘲地。“我每天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尽在靓女群在打转。生意做得好,也许是运气,以前底子打得稳,这二十年来好象没做一件正经事,自她离开后――”
“她?”宁儿问,立刻想到。“何哲母亲。”
“是。她离开后我一直这样,吊儿郎当地过无拘无束生活,任性自由。”
“她为什么要走?”
“痛恨我这种个性,受不了我。”
“她在哪里?找过她吗?”宁儿说。
“找过,找不到。”何啸天摇摇头。脸上一抹失意。他慢慢把车停在山边避车处。
“你后悔过吗?或是很爱她?“宁儿被这故事吸引住。
“后悔总是有一点,那时何杰刚出世,没有母亲很惨。“他想一想。“我不知爱不爱她,我跟她是表兄妹,从小在一起。”
“很悲哀的婚姻。”
“不不。我们相处其实很开心的,她也不怎么管我,给我很大自由,”他眼中有疑惑,“她是突然离开的。”
“总有个理由。”
“身边太多女孩子,”他耸耸肩,“我一直不很懂处理人际关系。”
宁儿透一口气,摇摇头。
“完全不能令人了解的异类。”她说。
“不不不,不像普通人一样,只不过爱心多了些。”他说:“没有人教我怎么处理,弄成现在的模样。”
“这种事谁能教你,这么大一个人,责任啦,良心啦,感情啦,说出来也嫌老土,在你自己博爱之余,该为对方着想。”
“我爱她们还不够?”
“你自己去想。”宁儿微笑。“爱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该怎样?”
“我怎能教你?你想怎么做,你要怎么做都像爱一样,由心里发出来。你自己想。”
“我是不是该面壁三年?”
“随你。”她笑。“像阿姨这件事,你就过分得离了谱。阿姨是什么人?对高贵的女人最重要是尊重。”
“我情不自禁,出丑了。”
“人都有自制力,表不自禁出丑那是动物,不是人。”
“你骂人?”他高兴起来。
“很抱歉说了这么多直率又没分寸的话,只因为你是何哲的父亲,而且我相信你是好人。”宁儿诚恳地。“而且我想,你这么出色的男人又能懂感情的话就太棒了。”
何啸天看宁儿一阵,气急败坏,飞扬浮躁的神色都消失了,他很平静很安详地吻一吻她额头。
“谢谢你说的话,这四十多年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我会仔细想想。”
“如果你认为我对,下次见面你要请我吃饭。”她很开心。
“那还用说,现在我就知道你对,只是――”他想一想,“你知道吗?有时我明知自己不对,许多事是故意做的。”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错了,多错几次又何妨?有时候我还很享受错。”
“怪人――不,”宁儿突然说:“你的妻子,那一次的离开,很打击你。一定,别不认。”
“那又怎样?”
“你用做错事来折磨自己。”
“不要写小说,不要编电影。”他重新开车。“无论如何,我会仔细想想。”
车停在她家门外,他望着那房子半晌。
“宁儿,相信我,”他慢慢地说:“雪曼――我对她有特别的感觉,不像其它那些女朋友。我总觉得我见过她。”
“像你离开的妻子?”
“完全不。她像我某一个故人。”
“某一个故人,谁呢?你自己都不清楚,”宁儿说:“你这样讲会令人反感,全无诚意。”
“事实真是如此。”他揉一揉眉心。
“再见,谢谢你送我回来。”她推门下车。
“宁儿――”他叫住她又仿佛无话可说:“再见。谢谢你今夜的话。”
他走了。
宁儿回到卧室,意外地,雪曼在等她。
“谁送你回来?”她问。
“是――何啸天,”宁儿下意识地为难。“他到晚会中找到我。”
“别再接近他,”雪曼很少这么认真,“那时个莫名其妙的人。”
宁儿点点头,突然发现雪曼眼中的怨色,还有残留的一比泪影,怨与泪?!
从那一天开始,宁儿再也没有见过何啸天,他一定离开了香港。一个男人能知耻近乎勇,还是值得欣赏。
没有人再提他,只有宁儿的心中偶尔还记挂这个出色的风流大男人,他已完全忘怀了和雪曼那段小小的可笑插曲吧?
在学校认识了个女孩子,读英国文学的王诺宜。宁儿非常喜欢她,她是那种斯斯文文,雅致,古典,好修养的女孩,最适合放在小说中的形象。他们在图书馆认识的。
女孩子的友谊发展得很快,没几星期就变成好朋友。宁儿常为和诺宜谈话而留在学校,有人相伴是好舒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