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当失望,又是孤独的一夜。
女人,到了她这样的年龄,名利都有了,事业也好,心中最渴望的绝对是个伴侣。能在黄昏夜晚陪看她,能在夜半温暖的床上轻拥看她,能在清晨睁开眼睛时吻吻她。她是这样的女人。
也许其他女强人不这样想,她们需要永远在事业上的冲刺和满足,需要永远胜利的战场。霭文不是,内心深处她寂寞,她需要一个温柔体贴,幽默有才气有内涵的男人。她有机会拥有,但鱼与熊掌──电话铃声惊醒了她。
“凯文,”他永远得体有礼,“有一单期货想问你的意见。”
“一直由你替我出主意的。”
“有少少风险,但──利润极好。”
“没有问题,你说怎么就怎么。”
“我觉得这点风险是值得冒的。”
“好。”她几乎没经思索。
“谢谢你的信任。”他笑,“希望我的眼光及运气都好。”
“你有妹妹啡凯莉?”
“你认识她?”十分意外。
“她偕男友来我公司购物,极有品味。”
“这句话令我好奇,你公司里的『品味』必然不便宜,她不满十九岁,工作不到一年,应该买不起的。”
“男友送她的。”
电话里有一阵子的沉默。
“怎样的男人?”他问。平日兄妹见面少,并不代表不关心。
“四十多,成功商人那类型。”霭文考虑了几秒钟。她觉得提起这件事大概是错了。
“谢谢你告诉我。凯莉与我同住。却极少见面。我想──我该关心她的事。”
“男人颇正派。”
“凯莉却反叛不羁,我这妹妹──好,我们再通电话。”凯文收线。从来没担心过凯莉的他现在却有些不安。为甚么不安?那个四十多岁的成功商人?是,年龄是大了些,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样的男人仍然单身?
提早回家,并先给凯莉一个电话。
“约我晚餐?”凯莉愉快的声音,“没问题,我会准时回家。”
听来没有甚么不妥,是他敏感多心吧?
凯莉比他早到家,还买了鱼和菜。
“没有肉,行吗?”她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我正在节食。”
“我只是想见你。”他到厨房打个招呼。
“我们兄妹都转了性,一个想见妹妹,一个下厨房。”凯莉神采飞扬,“相不相信,我们姓吴的兄妹就要发达。”
“说得好。待我换了衣服出来陪你。”
晚餐桌上,放看清爽可口的菜和鱼,凯莉的烹饪功夫还真不错。
“怎么突然想到见我?”凯莉娇憨的笑。
“香港只有我们兄妹俩,血浓于水嘛。”他望看这与半年前全然不同的妹妹。
“不去见你的偶像?”
“素施心目中的男人回来了,我只好退避,做人不能不自量力。”
“怎样的男人才能配素施?”她好奇。
“有机会你能见到。”想看范伦,他摇头。
无疑是有太好的外形,但个性──他再摇摇头。
“我不形容。”
“我看见过你的张霭文。”
“张霭文岂能是我的?高攀不上。”
“你的客户。”
“她──跟我提起你。”他在考虑措词,“你去她那儿购物。”
“苏启伦送我一枚指环,我喜欢,但太贵。”凯莉大方坦白,“虽有设计家签名,但贵成那样子也离谱。”
“谁是苏启伦?”
“我男友,我老板。”
“不能明白。”
“地产公司总经理,也是大股东。”她的直率极可爱,“我拍拖了。”
“拍拖或是恋爱?”
“老实说,以我的年龄来说经历太少,我还分不出这两种感觉,但不要紧,总要去试才能愤。”
“能形容一下他吗?”
“没有问过它的确实年龄,总有四十五吧!”她耸耸肩,“样子过得去,稍胖,还有点气派,人也不错。”
“就这样?”他不满意。
“他有一个儿子,老婆爱打牌逛街。”她毫不介意的笑,“说来好笑,他儿子苏明德是我老友,还想追我呢。”
凯文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是现代人,有现代人的思想和爱情观念,但是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他还是有点措手不及、无法接受之感。
“凯莉,你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吗?”
“当然,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她耸耸肩,“别小看我,像苏明德那种二十多岁小毛头还真引不起我兴趣。”
“我不是指这些。我想说──你不怕惹麻烦?譬如他太太之类?”
“不会惹麻烦。他太太永远是他太太,我是我,我又没野心纂位,有甚么麻烦?”
凯文想了一下。
“若想用钱,我可以给你。”
“别开玩笑,”凯莉睁大眼睛,“钱我自己会赚。昨天带人看楼之余,我自己也订了两个单位,钱,我赚到。”
“那你──为甚么?”
“你指甚么?”凯莉反问。
“我是说──明显的,苏启伦不是你的对象,你犯不看。”他终于直言。
“还以为你好心得想见我。”她笑。“原来张霭文讲了闲话。”
“别误会霭文,她甚么都没说,是我敏感。”他解释,“我们只有兄妹俩。”
“放心,我太明白自己在做甚么。”她若无其事,“苏启伦是第一个令我想征服的男人,如此而已。他不是我的阿尔卑斯山。”
他再想一想。
“爬山无疑是刺激,但要小心。”
“我野心不太大,不会永无止境。”她拍拍比她大十几岁的哥哥,口吻成熟得惊人。“我会适可而止。”
“不可轻视的现代十八岁女孩。”
“年龄不是问题。”她指指脑袋:“这儿,我比很多人成熟。”
“祝你快乐。”他只能这样说。
“目前我很快乐,以后谁能保证。”她还是笑,“现在我把话说得很好。自己蛮有把握似的,说不定有天我撞得头破血流回来时,请借一个坚强可靠的肩膀给我。”
“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这就行了。”她摊开双手,“我们兄妹都有最大的优胜处,我们都没有后顾之忧。记住,我永远站在你旁边。”
兄妹俩相视而笑。
人,只要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只要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也就行了。
凯莉也想过,她和苏启伦这么下去会怎样?他们两情相悦,他们在一起吃喝玩乐,并不伤害到甚么人,不是吗?
她觉得理直气壮。
约好苏启伦下班时见,中午开始她就带客人四处看楼。工作归工作,她绝对全力以赴,她的每一毛钱都赚得心安理得。
客户要看的是新蒲岗一幢工厂大厦,从那儿转一圈出来,整个人都像被污染了一样,她得赶回家从头洗到脚。
堡厂区的空气真是吓人。
她愉快的哼看歌,换好衣服,等看苏启伦来接。
他说约了一班朋友唱卡拉OK。
她对卡拉OK兴趣不大,而他的那班朋友,她可是第一次见。
他终于肯把她带到他的朋友面前。
天黑了,时间过了,应出现在她家楼下的他却没有影子。
鲍司电话、手提电话全都没人接。
这是很奇怪的事,他一向电话不离手,为甚么不接?
在窗口张望了数十次,拨电话的手指也快断了,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疑惑不安令她像困兽般的在屋子里转。
他从未失过约。
他会回家吗?突来的意念,她毫不考虑就拨了他家的号码。
她知道这号码,却从未拨过。
接电话的是菲。
她说找苏先生,那家伙吞吞吐吐的引起了她怀疑。
“苏先生呢?在或不在?”她急问。
“不──在。”收线。
凯莉不甘心。这种口吻分明是说谎,为甚么不接电话?或者宾妹阻止他听?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再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