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的听了一阵,她问:
“谁唱的?专唱这么好听的老歌。”
“老歌比较美丽,情怀美丽。”
霭然更加惊奇,这不是怀之讲的话。她凝望他一阵。
“你看来很不同。”
“我──是吗?”他又移动身子一下。
“甚么事?”
她是绝对的了解他。
他想一想,眼中光芒逐渐凝聚,变成一抹好深好深的蓝,蓝得令人深深的感动,感动于那深蓝中那种彷佛极深的感情。
“是时候了,是不是?”他搓搓双手。
“时候?”
“你不觉得吗?”他又搓手,十分奇怪的动作。“现在刚好,现在去做,明年就能有结果,我请教过人,不算高龄。”
“怀之,我完全不懂。”她放柔了声音。
她喜欢他眼中那抹深深的蓝,这令他今天看来特别动人。怀之有极好的风度气质,那深蓝该是气质中的精华。
“我是说──”他站起来又来回走几步。从裤袋里模出一枚普通的白金指环,甚至没有盒子。“这送给你。”
他迅速的塞在她手心,转身就走进浴室,并把门关上。这刹那霭然懂了,再白痴的人也会懂。他在求婚,是不是?甚么是时候了,甚么今年去做,明年就有结果,甚么不算高龄。他在求婚,望看手中指环,是最简单纯朴的那种,白金的,没有任何花纹图案,不知道为甚么,霭然竟看到了千言万语。从没想过结婚。连念头都没有的霭然立刻了解,立刻感动,立刻决定。
“怀之。我想──你说得对,是时候了。”隔看浴室门,她平静的说。
浴室门立刻开启,怀之有点激动的站在门边,甚么都不说,只定定的凝视她。
“你说得对。”她重复,“现在开始去做,明年会有结果,最迟后年。否则,再过几年,我真的会变高龄产妇。”
“你──答应?”
“是。”
“你不意外?”
“有一点点,你从来没提过。”
“十几年了,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我想我应该知道,但太钝,太后知后觉。”她笑起来。有种特殊的美丽,甚至美过出名的城中美女霭文,她的姐姐。“现在也不迟。”
“那我──”他伸伸手,想捉住她的双手,又迟疑不敢。“星期一就去办。”
“好。”她把指环戴在手指上,突然间觉得无比的快乐、幸福和满足。
“你有意见吗?”
“你知道我喜欢甚么。”
“我们到瑞士一间小教堂结婚,在欧洲度蜜月,回来再通知亲友。”
“好。”她笑,完全合她心意。“星期一我去申请假期。”
“我们不必通知任何人。”
“自然不必,是我们俩的事。”她看看手指上的指环,“为甚么它看来不是新的?”
“我──已为你预备了十年,”他有点不好意思,“十年里几番想开口,总觉不是时候。这指环一直放在我裤袋里,我的手常常触模看它。十年了,自然看来不再新。”
她轻轻抚模看,好感动好温系好满足。这一刻,她完全了解爱情。那是种不用言语,不必表示,全意相通,互相有信心、有默契的相依相伴。不必有应允,不必有保证,没有仪式,没有条文限制,它自然而然存在两人当中,长年累月都不会变质。
这就是爱情,属于他们俩的。
“我很快乐,非常快乐。”他说。
“我也是。”
“十年前我已认定你,从来没再正眼看过任何女人。”
“不必那么傻。”
“难得的是这十年来你不嫌弃我。”他真心的,“我这么闷,每星期到你家中,你总是微笑看替我开门,你从不拒绝我。”
“你是我身边唯一的男人。”她仰起头来。
“你和我一切相似,又合得来,没有理由拒绝的唯一的好朋友。刚才──我鼓了好大勇气。”
“我不是很凶恶的人。”
“当然你不是。可是,我没有想好万一你不要那指环时该怎样。我想不出该说甚么。”
“这指环很合我心意。”她又把玩看,细细珍视,“而且刚刚好。”
“我想像的。”他颇自得,“你应该戴四号半的指环,你的手指纤长细致。”
“是不是该赞你很有想像力?”
他笑,笑得满足而放心。
“其实,这十年中我曾担心过,担心会有另外的指环出现你手上。”
“你应知道我身边并没有人。”
“我疑神疑鬼,疑心病重。”
“除了结婚,你还有甚么计划””
“两个,至少两个,好吗?”他热切的。
“两个甚么?”
“孩于。”他开心得额头冒汗,“好吗?”
她思索一阵。
“我真的从未想过我会结婚,还要生孩子。”她摇头,“我以为将来只会跟霭文的孩子玩玩,从没想过是自己的。”
霭文在办公室接到霭然的电话。
“我在机场,启程去瑞士。”霭然说。
“又公干?一个月?”
“结婚,蜜月,一个月才回来。”
“甚么!”霭文以为听错了,“你说甚么?和谁?啊──怀之。为甚么不早告诉我?”
“很难找到你,你总不在。”霭然十分平静愉快,“回来之后,怀之跟我请你吃饭。”
“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十年了。”
“祝福你,霭然。”霭文震惊意外之余,不知道该说甚么,“真心祝福。”
“谢谢。”霭然收线。
霭文心中在这一利那间涌上好多莫名其妙的紊乱思绪。
彷佛从来没有拍拖没恋爱的霭然,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结婚,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而她──霭然平静愉快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
结婚──会是怎样的情形?
霭文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结婚?两个人从此生活在一起,过看幸福快乐的日子,这只是童话小说中的情形。现代人结婚有看干万个条件,千丝万缕的关系,还
有千百样需要考虑的因素,她想都不敢去想。
霭然竟这么一声不响的去做了。
她感到极大的震撼。
想起皮尔,想起康正,想起围绕在她身边的许许多多男人,哪一个会是她的真正对象?哪一个能令她像霭然一般毅然下嫁?
哪一个?她不知道。
康正是距离她心目中理想最近的男人,但康正──她还不能“毅然”为他做任何事。
她有太多思虑。
为了这件事,她不快乐,她感觉闷。走出办公室,在置地的精品店逛了一圈,又为自己买了一大堆可以说无谓的东西,花了一大笔钱。
心里舒服些。她需要这样的平衡。
回到公司,她预备收拾好写字台就回家。
鲍司里有一对客人,她看了一眼。
是目前极普遍的情形,中年男人带看少女买贵重的东西,潮流兴“照顾”。那少女也看她一眼。
“张霭文。”少女笑起来。
霭文不以为意,她是城中名媛,认识她的人自然多。
“我是吴凯文的妹妹凯莉。”少女又说。
凯文的妹妹?霭文驻足。
“你好。”她向凯莉伸出右手。
“他是苏启伦,我男朋友。”凯莉介绍。
霭文礼貌的应对看。
心里不免奇怪,凯莉怎么交上这样的男朋友?有点事业,有点财富的那类男人,该是选美小姐或小明星艺员的对象,怎会是凯莉?寒暄一阵后,她退回办公室。
当她整理好要离开时,凯莉和那叫苏启伦的男人也走了。职员告诉她,凯莉很有眼光,选了一枚只有碎钻但镶工及设计一流的指环。那指环是欧洲名牌。十万元。若香港的珠宝店照样去做,大约只需一万元。
她忍不住想,吴凯莉是做甚么的?那男人买这么贵的东西给她。是甚么身分关系?回到家里,泰国工人告诉她康正曾来电,谓今夜有重要应酬,不会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