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紧走人吧!免得惹毛铁靳,那小子不知又会对自己施何毒手。“我马上消失在你门前。”走到哪儿都吃得开的童仓堤碰上门内的铁靳,不论何事只有先矮一截,让她扯着耳朵数落的份。
在铁靳寄住他家的那一年,弄不懂明明病得剩不到半条命的他,为何还有余力拿着两颗眼珠子随铁靳到处转。
即使中间两人曾分开近十余年,他早已淡忘了对铁靳的反常举止,在一踏进家门,再次见到长大成人的铁靳那艳若桃李、秋波微送的容颜时,遗忘的记忆立刻如排山倒海全回到脑中。
“童仓堤啊童仓堤!门另一边的人是和你一样的堂堂男子汉呀!”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小声的嘀咕。
万万没想到同性的铁靳会让他产生无法自抑的遐思。
成年返家的童仓堤发觉自己这种畸念,怕本身偏颇的想法让人发现,尤其是铁靳,也害怕自己真的得了这种断袖之癖的怪病,不得不一头栽入野花丛内,去寻求、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人。
罢了,罢了!今夜想见铁斯一面未果,他还是再回美人窝找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牡丹温存解愁吧!童仓堤晃晃脑袋,脚步踉跄的又出门去了。
竖起尖耳听了一会儿,确定阿堤走远后,“它”才安心的缩跪四肢,趴俯在床上。“呼!终于走了。他若不走,真怕我用来变身的灵力,就要被他害得消耗殆尽。”铁靳轻松的摆动尾巴,“度过今天,总共过了两百七十五个变身的月圆之夜,再变一次,从此以后便能随心所欲地变人变狐了。”铁靳喟然自语。
◇◇◇
“翱,不通知她,让她回来吗?”全身白衣白裙的淡雅妇人轻柔地问着仰首沉思的夫君。
“不了。”蹙眉敛神、身躯峻伟的铁翱回道。
“族中发生如此大的事,不告诉她,让她防着点,难道你不担心他们会对她出手?”她微抖着唇,不甘休地追问。
“族里没人晓得她在何方,她不会有事的。”他瞇了眼。
“你太铁石心肠了,撇开她是族中唯一阴年阴月生的月女不说,好歹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也是你的继承人。”妇人眼角噙着泪,不平的指控。
是的,他是需要铁石心肠,才能狠得下心来将爱女交给人类代为抚养,才能狠得下心来不去理会思念女儿的心情。
一切只是怕族中的有心人会利用女儿得天独厚的生辰,而伤害女儿罢了。“当初便是怕有人对她不利,才会将她悄悄送交给恩人抚养,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和她有接触,被他们发现,那才叫害了她。”按捺下浮躁的心,铁翱安慰道:“抒净,安下心来,只要她留在恩人那儿一天,他们便没法找到她,对她不利。”
“你确定?”铁抒净希望得到夫君的保证,保证女儿一切平安。
“嗯。”他非常坚信。在女儿二十五岁以前,未爆发她的潜能期间以男装寄托在童家,是上上之策。“走吧,该去参加族里的聚会了,免得有心人以此当成借口来找麻烦。”拍拍妻子的肩,铁翱哄道。
走在面前的夫君脚步是那般的沉重,这几年他的两鬓斑白了,皱纹加深,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铁抒净一边担心远方女儿的安危,一边要为夫君烦忧族中的有心人,她仿徨无措的掉下泪。
一步步跟在夫君身后,铁抒净心中渐渐有了个底。
她不要日子再如此受人摆布了。
◇◇◇
“叩叩叩!”
晴朗露重的秋天早晨,一名童家长工敲打着铁靳的房门。“铁少爷,你在里头吗?”久久未等到房内人的声响,他喊道。
“有事?”铁靳天未亮便到侧院花圃采集自己栽种的药草,直至破晓欲回房换件干净的衣物上铺子时,才瞧见有人站在她的房门前。
“啊──铁少爷,老爷请你去一趟。”长工必恭必敬的传达主人交付的话。
“老爷在何处?”卸下手腕上的竹篓,她拍拍衣袍上的泥沙。
“在雅院。”
“知道了,我换件衣裳就去。”提起地上盛满药草的竹篓,她递给长工请求着,“这些药草,麻烦你先帮我送到铺子里去。”
“不麻烦!小的马上为你送去。”
“先谢谢你了。”她淡笑微颔首地推门入内。
◇◇◇
雅院,童重吉以前行医时养植栽种药草的简朴内院。
现在此地的药草被铁靳移植至更宽敞的地方,让干爹挪作收藏置放各朝各代字画古玩之用。
“干爹,你找我?”远远的,她便瞧见干爹不假人手,亲身擦拭着收藏品。
“啊,你来了!坐坐,还有两件要拭净灰尘。”招呼着铁靳,童重吉加快了手上一个月一次的清理工作。
浏览个把月未踏入的雅院,院中的玉瓷、雕饰好像又多了好几样。她取起架上一尊青翠玉刻出的观音及一串佛珠,聚精会神地审视。
“好了,终于全打扫好了。前些天早晚天气变化太大,药铺里的生意忙得我拨不出空闲照顾整理雅院。”童重吉宝贝地掸拭手掌大小的鸡血石及木盒,并将它放回架上。
“铺里这些天较忙,干爹也跟着帮忙,害你没能玩赏这些收集品。对了,怎不请下人帮忙打扫雅院?”
“不用,他们有他们的工作要做,我忙里偷点闲,来擦擦看看这些东西,也能让我舒缓一下几天下来紧绷的情绪。”
“干爹喜欢就好。不过你可不能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忘了自身的健康。”铁靳板起大夫的脸叮嘱道,“秋高虽气爽,早晚温差还是不得不提防,干爹别净卷袖替人看诊、替这些东西拂尘,忘了自己的老毛病。”
“不会,不会。”干儿子三天两头为了他的身体唠叨他,童重吉并不以为意,反而乐得哈哈大笑,窝心得很。
“小心驶得万年船,切记啊!吧爹。”铁靳不相信他会乖乖听话。
说来好笑,刚来童家时,阿堤一副快进棺材样,干爹、干娘如爹形容的,是标准的平常小百姓,安逸度日,守本分地做好工作。而十多年后的童家三人,除了干娘还算正常外,父子俩的性子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初来时,干爹对事、对物的一板一眼着实成为她人生最佳典范,尤其他老人家在养生之道上,可比得上她族中所流传的,非常讲究。
然而干爹老来却有变为顽童之势,做事不再有当年的魄力,不再汲汲营营的钻研养生之道,甚至像个孩子似地老忘了自身的毛病,每每要人千叮咛万嘱咐,才不情不愿的服药。
老人家嘛!也许归咎于他年纪愈长,愈不能忍受寂静无声、没有子孙承欢膝下的童府,所以才会想以此法引人关心。拭拭玉观音,铁靳扬扬唇角。
人老了,身体多少就会有小毛病,他的老皮囊也不例外,手脚偶尔会不听使唤的闹休工、患风湿。“喜欢那尊玉观音和那串念珠就拿去。”
“不了,如此精致的东西还是放在这儿供人观赏,比让我一人独乐好。”她拒绝了童重吉的好意。“干爹,何事劳你一大早派人找我?”小心的放回手中物,她问。
“呃……唔……”
炳!何事可以让干爹难以启齿,用脚底板想也猜得出是为啥!童家独子──童仓堤是也。
他是另一个性子变调的人。
阿堤小时,她和他曾经相处过一年。那年病恹恹的他再苦的药、再痛的诊疗过程都咬牙熬过。他虽是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对她的话却言听计从,她要他坐,哪怕是瘫软在床,他也会硬撑着坐起,让小小年纪就被爹丢在童家的她有说不出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