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恳求:“你要多少尽避说,做得到一定成全你,手边宽松,你要什么有什么。”
忍之看着她,“没想到你谈判口吻如此老练,这些日子,你益发进步。”
恕之说:“我与子觉相处得很好,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成全我们。”
忍之酸笑,“原先计划,仿佛不是这样。”
“所以我们愿意赔偿。”
“‘我们’,那不是我们兄妹吗。”
“我与子觉已经正式结婚。”
“本来他只剩几个月生命,签妥婚书,你成为他唯一承继人,可是,你办事周到,你捐赠骨髓给他,使他对你死心塌地,然后,你要轰走我。”
恕之惊惶,退后几步,“你知道了。”
“同一个屋檐下,有人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我想听不到也不行。”
恕之变色,一时语塞。
“你演技超班,心思缜密,我非常佩服你。”
恕之喃喃说:“我不是要与你斗,忍之,让我们重生吧。”
忍之忽然改变话题,“贞嫂来过可是?这个愚昧的女子,去了何处?”
恕之恐惧地瞪着他,掩住胸口,只想呕吐。
“你可有想过,贞嫂怎样失踪?”
恕之越退越后,背脊已经碰到墙壁。
这时,王子觉走进书房来拿报纸杂志,看到两人,有点高兴,“呵,兄妹终于和解了?”
他立即发觉他俩面色铁青,毫无笑容,分明仍有争执。
王子觉对恕之说:“过来。”
恕之缓缓走近丈夫,王子觉双臂揽住她的腰身,“同大哥说声对不起,无论什么事,妹妹都要体贴大哥。”
恕之一听,怔怔落下泪来。
王子觉又说:“忍之,一家人,我们三个,再也没有其他血亲。”
忍之轻轻说:“恕之一定要赶我到城里发展。”
王子觉纳罕,“这是怎么一回事,难怪忍之不悦,这里也是他的家,他要耽多久就是多久,你别去理他。”
忍之说:“恕之此刻,什么都向着王家。”
王子觉笑着问恕之,“这是真的吗,我何其幸运。”
忍之说:“子觉,我打算到东部探朋友。”
“我给你零用。”
王子觉立即拉开抽屉写支票,他的双手开始有力,同前些日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把支票交给忍之,“去多久,别叫我们挂心。”
忍之看着恕之说:“你们放心,我不会去很久。”他眼睛露出异样光芒。
忍之随即离开书房。
王子觉轻轻说:“忍之可能觉得我抢走了他唯一妹妹。”
恕之的双手颤抖,“天气不愿回暖。”
“他们说迷失湖附近樱花已经绽开,我们稍后出去观赏。”
“哪有这么早。”
他替妻子披上斗篷,他们刚想上车,看到忍之驾驶吉甫车飞驰而去。
恕之不出声,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王子觉问:“忍之去什么地方?”
恕之知道他习惯:在偏僻处找间旅社,放下简单行李,便在附近找酒精、毒品、女人。
一两星期,钱用光,过足瘾,他自然回来,恕之会又一次收留他。
一而再,再而三,已经十年八载,他惯性间歇失踪,开头,恕之担心,到处找他,成为笑话,酒保们揶揄:“又来找大哥?”渐渐恕之知道他会回来。
迷失湖畔有一列樱树,花蕾累坠,树梢一片淡红色,但是花朵却还未绽开。
王子觉笑说:“我们够诚意的话,站着等,樱花也许就会开放。”
恕之吸进一口新鲜空气,轻轻说:“许多人不喜欢这花,刚绽开就纷纷落下,华而不实。”
王子觉紧紧搂着妻子,“恕之,我一直没有感谢你舍己为人。”
恕之点点头,“你们都知道了,最后才告诉我。”
王子觉笑,“你自然是第一个知道,你是捐赠者。”
“安医生答允我隐名。”
“他不会瞒我。”
“医生也食言,活该平律师拒绝他追求。”
王子觉笑不可抑,他觉得一生中最黑暗日子已经过去,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毫无疑问,她是他的守护天使。
她再三说:“我真幸运。”
这是湖面渐渐积聚一层薄雾。
他指给恕之看,“天气要回暖了。”
鳟鱼跃出水面,又落入湖中,松鼠在他们脚下窜过,春季的确已经来临,很快,他们会看到母鸭领着四五只小鸭摇摆地过马路。
王子觉说:“我不再寂寞。”
他一点也不觉恕之内心世界已经颠倒得乱七八糟。
第二天一早恕之带着仆人到客宿打扫清洁。
她们在房内找到大堆肮脏衣物,袜子又臭又硬,像是会站立走路,恕之却一只只仔细检查,丢进箩里,叫佣人打包丢掉。
她再检查衬衫裤子外套,袖口领口只只有污垢,并无其他,吩咐佣人用机器洗半小时她们在房内找到大堆肮脏衣物,袜子
轮到鞋子了,恕之仔细查看,鞋底却不见泥瓣,迷失湖附近松树全年都落下松针,泥中会混和树叶,但忍之三双靴鞋都相当干净,她还是命佣人扔弃。
恕之知道,只要有一滴血三两粒皮肤细胞,鉴证人员也可以探察出来。
她打开柜门,看到许多空酒瓶,全部收拾干净,她寻找攻击性武器,却连棒球棒也欠奉。
恕之可没有放心,叫佣人用蒸气吸尘机把里里外外都清洁消毒,恕之仍然坐立不安。
她在客厅踱步,王子觉进来。
“可是嫌这里狭窄?”
恕之摇摇头。
他笑,“忍之不修边幅。”
在王子觉口里与心中,每个人都是好人。
他说:“大屋可以加建,忍之可以住在二楼东翼。”
恕之说:“他迟早会到城里发展。”
“他走了,我们也觉冷清。”
“子觉,他总是闹事。”
王子觉十分乐观,“忍之还未找到生活目标,一旦有目的,他精神得到寄托,自然安定下来。”
恕之命人打开窗户使空气流通。
仆人报告:“安医生来了。”
这是王子觉规定检查身体时间。
恕之在客厅再三徘徊,终于回转大宅。
那天晚上,她提前睡觉。
睡到一半,听见声响,以为是丈夫,月兑口问:“子觉?”
一个黑影回答:“不是他,是我。”恕之气馁,“你这么快回来了。”
“巴不得我也失踪可是。”
恕之噤声。
“你能捐骨髓给王子觉,我也可以,不知将来你会否挖出我心脏送给他,或是我的眼核,你心中已无别人,你只想讨好他。”
他渐渐走近,用手掐住恕之脖子,恕之呼吸困难,喉咙气管受到压缩,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昏黑。
她惊醒,从床上跳起来。
梦境的感觉是那样真实,她掩紧胸口。
天已经亮了,她听见窗前嗒一声,恕之打一个冷颤,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投石问路:“你醒着吗,我有话要说。”
恕之走到窗前,低头一看,却没有人。
照说,刚做过恶梦,她应当害怕,但是恕之却十分镇定,没有人,大抵是松鼠,这是它们出洞的时分了。
她看到意外一幕:王子觉把平律师送出门来,临上车,平律师还与王子觉低声交换意见。
这么一大早,两个人已经商议完毕,谈的是什么?
王子觉穿着柔软舒适的家居衣服,骤然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
平律师走了,他抬起头,看到恕之,朝她招手。
他到楼上看她,“早。”
恕之双手抱着膝头,呵,这正是她梦想,在熟悉的床上睡到自动醒转,一张眼就是疼爱她的丈夫那笑脸。
恕之双臂拥抱王子觉,把头靠在他胸前。
子觉轻轻说:“我请平律师来改一次遗嘱,前一份我把产业赠予慈善机构,现在已有妻室,你才是承继人。”
兄妹的愿望达到了,王氏的财产,终于转到深恕之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