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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首小姐你早 第2页

作者:亦舒

王灼荣沉默。

“后果堪虞。”

王灼荣答:“经济复苏在望,前景大好,大部分市民根本不在乎谁担任领导。“

“李如涧是第五届首长,条例指明,六届之后,融岛可一人一票自由选举政府首长,这是何等样特权,历史性大跃进,怎可弃权!”

“真的没有人出来继任?”

“同高如山及于金玉谈过。”

“他俩一向好名。”

“都不愿作这职位。”

“世上竟有此奇事。”

“想法都同你一样,你愿否出来?只一年,十二个月后你大可请辞,然后融岛可获一人一票自选首长。”

王灼荣笑:“这十二个月内,我一生结交的女友玉照都会刊登在报章上。”

邓伯诚不出声。

“我两任前妻为何同我离婚,我性能力的高低,银行存款数目,全部暴露人前,生活琐事会给漫画家画了本子嘲讽。”

邓伯诚只得摊摊手。

“不,我觉得融岛不需要我。”

邓伯诚看着染色玻璃外的绿茵草地,神情沮丧。

“来,老朋友,我与你到草地散步。”

他俩披上外套走到老远,只见绵羊成群走过,石筑围堤上长满紫色石楠,空气清新如水晶。

邓伯诚叹口气,“呜,我也不走了。”

“回想你我一生,自小是模范青年,孜孜不倦,勤学向上,吃多少苦也咬牙直过,但是伯诚,岁月不放过任何人,转瞬间已是中年人,我想留些时间给自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请允许我自私一次。”

“老王,我无异议,只是,希望你给一个锦囊。”

他俩坐下来,望向天际,一只友善的牧羊犬走近摇尾。

邓伯诚这才明白,步行近三十分钟,却仍在王灼荣庄园范围之内。他拥有的土地面积恐怕比融岛还大,要他出山,势无可能。

“你对融岛忠心耿耿。”

邓伯诚点头,“许多人骂我是庸才,但我爱融岛,天才像你,但不愿出力,又有何用。”

他动气了。

“老王,”他意兴阑珊,“下午我就回融岛去。”

“别急,只有十二个月?”

邓伯诚大喜,“你回心转意?”

王灼荣摇摇头。

“回去吧。”

“伯诚,我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

这时王灼荣身上响起铃声。

他自袋里取出一只银底粉红色手提电话,转过头去絮絮细语。

“是是,我仍与邓先生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走开。”

他把那只电话对牢老友,原来小小对话器还有视像拍摄传真器。

邓伯诚只得向关小姐摆摆手。

王灼荣关上电话。

他说:“自十五岁起我就渴望有关明媚那样的女友。”

“我明白。”

“我从未做过少年人,十五岁那年,我半工读,部分薪水还需养家。”

两个中年人往回走。

避家占姆斯架着小房车出来接他们,远远停住了车。

“吃了午饭才走。”

邓伯诚却累了。

厨子的一碟橘子鸭做的美味无比,他多喝了一点红酒,回房收拾行李,倒头盹着。

醒来已近黄昏,房里不知谁人捧进一盆水仙花,幽香扑鼻。

他推开窗,看见有几只雉鸡飞过,银绿色羽毛煞是好看。

他下楼去吃下午茶。

没想到远在异国高原可以吃到新鲜生煎馒头。

“来,伯诚,喝一杯龙井茶。”

邓伯诚苦笑说:“我真要走了。”

“你还没听我向你推荐谁。”

“谁?”

“我有一个兄弟,英年早逝。”

“我听过这件事,深觉可惜,他好像比你大一岁。”

王灼荣叹口气,“正是,他与大嫂交通失事失救,遗下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二十六岁。”

邓伯诚扬起一条眉毛。

“她叫王庭芳。”

“一个小女孩?”

“二十六岁不算小了,未婚,独身,品格良好,十三岁进伦敦大学修人文学及新闻系,十八岁在史密夫读完博士往联合国工作,此刻帮安南属下一组研究第三世界国家节育问题,已有十年工作经验。”

邓伯诚瞪大双眼。

“一年,十二个月,我想她能胜任。”

“你开玩笑!”

“不,我说真的,初生之犊不怕虎,她出身富裕,肯定不会贪污渎职,身家清白,没有历史,学识与工作能力一流,精力充沛,一日工作十六小时毫无倦容,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那样还算普通?”

“这世上满是有能力父母栽培的平凡天才儿童,融岛怎可交在他们手中。”

“伯诚,你迂腐,融岛一早应轰走你这样的首席顾问。”

“政治不是艺术,单凭想象力及创意行吗?”

“你已走投无路,不转弯更加不行。”

王灼荣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王庭芳。”

照片中是一个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

“这可不是参加华裔小姐比赛。”

“伯诚,你与其他摄政王的指标其实是一年后一人一票,这一年后由谁出任都一样。”

“我不能接受这样儿戏的人选。”

王灼荣看着老友,“无论哪个机构得到王庭芳这样的人才都应庆幸。”

“我不是那样意思。“

“那么,算是我误会,你也不要介意。”

王灼荣的话已说完,他站起来预备送客。

邓伯诚迟疑一下,忽然之间作出一个决定,他把桌子上王庭芳的照片及履历收进公事包里。

“你说得对,老王,依此刻民智推理,一人一票可能选出当红歌星小露宝。”

王灼荣微笑,“质素也不会比本世纪历届美国总统更差。”

邓伯诚笑得哽呛。

他们互相拍着对方肩膀。

司机把车子驶出来,邓伯诚有要事在身,匆匆上车去了。

那一天,淅淅下着油似细春雨,水仙花一望无际的在路旁盛放。

邓伯诚不由得自言自语吟起来:“美丽水仙,我们为你早逝哭泣,如早升旭日,尚未看到午辰………”这是他在大学读英国文学时背过的济慈的诗,至今尚未忘记。

车子经过,大闸门又缓缓关上。

在地球的另一头,小小鲍寓房子内小小卧室,一张双层床,下格睡着一个小男孩,上格却是个年轻人,床不够长,双腿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他也勉强将就,睡得十分香甜。

外边狭窄的客厅,年轻人的兄嫂正忙着张罗早餐,吃了好上班去,小市民生活节奏紧张。

“去叫小宝起来。”

“这孩子十岁整,日日需父母苦苦哀求才会洗澡、吃饭、做功课、起床、睡觉。”

“没有一样自动,是谓小孩。”

“他抱怨鞋子又小了。”

“是,每隔三个月裤子太短、衣服太窄。唉,黄口无饱期。”

大嫂进房去把孩子拉起来梳洗。

“真得训练小宝独立。”

“一日到黑恐吓他要不学乖要不送去寄宿,一日面青唇白回来说:妈妈黄松治去了伦敦寄宿,原来真有如此悲惨遭遇,我说你别担心,我家负担不起这种刑罚。”

孩子惺忪换上校服。

大嫂瞄了房门一眼,“二叔这一觉又得睡到下午。”

“别去理他。”

“半年了,不知是我们成功抑或是他失败,也不见他找工作,成日吃了就睡,其乐融融。”

“你是大嫂,包涵点。”

大嫂说:“我替他可惜。”

一家三口出门去。

在电梯里大嫂还在说:“当日老爹辞世,节蓄公平分两份,我俩用来置业,至今经济稍微复苏,日子还过得去,他却用来留学,如今多才博学,一肚皮学问,日日睡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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