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人来卸下货物,轻轻说:“希望是学校用得着的物资。”
子翔一额汗,真怕箱内只是她的衣服鞋袜。
“我们需要英语课本读物,最好有国家地理杂志。”
到了目的地,放眼一片绿油油,校舍算得整齐,墙上爬着嫣红姹紫数千朵攀藤花蕾,子翔开头以为是棘杜鹃,走近了,闻到香氛,发觉是蔷薇,她像获得意外的礼物般高兴奔过去。
王珊看着她背影微微笑。
她轻轻同林斯说,“她收伏了你心。”
林斯答:“完全正确。”
“你那颗不羁难驯的心。”
“你说得对。”
“看到有人轻易成功,心中真不好过。”
“各人有各人缘份。”
王珊点点头,有点惆怅,“我现在明白了。”
那一边,子翔在课室门外微笑张望,小小代课老师在帮低班同学温习功课,用英语读三小猪故事,语音铿锵。
王珊走近,与子翔走进课室,扬声:“同学们来见过容老师。”
课室里四壁萧条,只得一只地球仪,走近一看,这时地图上的苏联还没有解体,子翔不禁暗暗叹气。
林斯指挥力夫打开纸盒,王珊欢呼起来,在操场上奔走高叫。
连子翔都看得呆了。
原来箱子内有课本、挂图、图书、杂志、地球仪、月球仪、计算器、各种文具、手提电脑,应有尽有。
就是没有容子翔的衣物。
(26)
子翔忽然明白补给站的意思了,她泪盈于睫。
另一只箱子里有足球、篮球、棒球用品,还有一大堆尺码不同的球鞋,另有一般医药用品。
仍然没有容子翔过冬衣服,看来她要穿老棉袄。
子翔听见王珊低呼:“电视机!”
是,这就是顺风耳千里眼了。
子翔知道林斯功不可没,看看他微笑。
他们一起把设施抬进课室。
子翔忽然想到:可有电源?看到电灯,才放下心来。
同学们一涌而上,看电视及计算机上讯息。
林斯轻轻问子翔:“你愿意留下?”
子翔笑嘻嘻,“你怕你的老火焰留难我?”
林斯忽然脸红,“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子翔仍然笑,“我肯定你俩之间甚么事也没有。”
“我心中只有一个人。”
子翔连忙另觅话题说:“我会教一个学期试试。”
“随时与我联络。”
吃完午饭,他回杭州去了。
王珊带新同事到宿舍,子翔看到另一只大箱子。
“这是甚么?”
王珊说:“林斯日前托人运来,可见他多体贴你。”
这一只箱子里才是御寒衣物、电毯子、电暖炉、干粮等物。
王珊揶揄说:“诸村得再盖一座发电站。”
容子翔说不出话来。
“欢迎你这生力军加入队伍。”
王珊斟出热茶招呼,与子翔一起设计课程。
两人都没有藏私,故此十分投契,有商有量,谈到深夜。
子翔把电毯分给王珊。
“有个同事真好。”
“你父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们来探访过我,他们尊重我的意愿。”
“你家从事甚么行业?”
“父母做东南亚古董进口生意,移民已经三十年,同你一样,我也是土生儿。”
“你为甚么不坐店堂?”
王珊答:“我看到孩子们红咚咚面孔就心满意足,我第一批学生已谙一般英语会话,比做生意有成就感。”
“王珊,我佩服你。”
她闲间说:“林斯帮我找到这个教席,你又怎样认识他?”
“公事。”子翔把替孤儿申请护照的事说一遍。
“然后呢?”
子翔不愿再讲,只是微笑。
“像所有追求者一样,他籍故亲近你,取悦你,可是这样?”
子翔仍然不出声。
“他父亲是爱尔兰人,你看他眼睛中一抹蓝色就知道了,母亲是广东人,家里开杂货店,父母经过很大的挣扎才能结合,他有他们遗传,非常重视感情。”
子翔还是第一次听到,更加不好出声。
“他家有一件祖传饰物,他送了给你。”
子翔意外,“那是甚么?”
“你颈上那只白玉猴子。”
子翔纳罕,“不,这是他在街上随意买的小玩意。”
王珊凝视她,“子翔,难怪他喜欢你。”
子翔声音低下去:“十元一只,游客纪念品。”
“他这样同你说?”
“不,我自己猜想。”
“有机会你可以问清楚他。”
“他用来揶揄我像猴子般满山走……”
王珊忽然改变话题,“一天教八节课,但是你不会觉得累,学生全有亮晶晶全神贯注眼睛,令你巴不得把所有懂得的都教给他们。”
“我相信是。”
“我见过中学生嚼口香糖鼻上穿环戴鸭舌帽吊儿郎当来到学校拒交功课,小息与女同学模来模去,躲洗手间抽烟吸大麻,还未放学已的好去颷车喝酒,校门长驻警察,课室装置金属探测器检查学生是否携带枪械……你愿教哪一种学生?”
子翔答:“我教任何愿意学习的学生。”
“说得对。”
晚上,子翔抖出电毯就寝。
她解下玉石猴子细细端详,叹口气,盲人都应该模得到这样圆润精致的饰物不是随便在街边档口可以买到,容子翔有眼无珠。
幸亏一直系在颈上,未有损伤。
她再次把丝线结好。
天亮,子翔听见鸡啼,第一线曙光照入窗户。
她连忙梳洗更衣,走到课室帮忙,看到王珊在互联网上读报。
她抬起头,“饭堂供应膳食。”
子翔说:“耽会见。”
容子翔开始她教学生涯。
她在电邮里这样同李岳琪说:“琪姐:最不习惯的仍然是卫生间问题——”
岳琪笑了,同丈夫说:“子翔真爽朗可爱。”
“——先进卫生设备原来在生活中占这样重要位置,冬季半夜持手电筒照明前往洗手之感觉真非笔墨可以形容。”
“但是看到孩子们勤奋向学,足以补偿,也许到了他们七八十岁,届时我已离世,他们仍然会同孙儿与曾孙说及,当年有一个容老师,教过他们罗马建筑中五式柱子的名称,琪姐,我最喜欢多历柱,空无一物,非常简洁……”
张伟杰问:“她快乐吗?”
“我相信是。”
“当年见到小小的她就知道异于常儿。”
“林斯每个月都去看她,给她带蓝山咖啡。”
张伟杰笑起来。
“这样辛苦?”
“叫人感动,你从不曾那样对待我。”
张说:“各有所好,林斯十分享受追求过程,他富有生活情趣。”
“真叫人羡慕。”
“阿琪,我们结婚快十周年纪念,你还向往这种玩意?好没出息。”
话虽是这样说,第二天下班,他还买了一束紫色毋忘我带回家。
饼一日,岳琪问子翔:“春假会不会回来看看?”
答复:“乡村学校永不停课,家长请老师吃年夜饭,放完鞭炮照样上课。”
岳琪叹口气,“我们这边公校教师因加薪不理想纷纷罢工。”
张伟杰说:“有些事不能细想,来,我们做好本份再说。”
“伟,这一封电邮特别有趣。”
张伟杰趋前看。
容子翔这样写:“今日,微笑行动医生前来替诸村儿童免费治疗兔唇裂颚,这项手术在西方先进国家通常在幼儿满月便可进行,把父母及孩子不必要惶恐痛苦减至最低,在这里,有些女孩已经十多岁,不过手术十分成功,我们旁人看着,亦觉安慰,其中一个医生姓欧阳,他看到我,深觉诧异。”
“咦,林斯又遇劲敌?苦命。”
李岳琪点点头,“人人都觉子翔可爱。”
“很少见到那般纯真可爱的女子,你看都会女性多数搔首弄婆,崇尚功利,全系庸脂俗粉。”
“看,看,她传来与欧阳医生合照。”
只见照片中一个端正年轻人,穿白衬衫与卡其裤,神清气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