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球点点头。
她精神极度不集中,但在姚伟求眼中,这种恍惚一向都是林结球的特点。
结球终於支持不祝
“请送我回家。”
“才出来没多久。”他讶异。
“我忽然觉得累。”
“今晚你情绪波动得厉害。”
“刚升职,不知怎样处理,感到压力。”
“一步一步来,回去休息也好。”
回到家,结球用冰袋敷面。
稍微舒服一点,她走到书桌面前,开启电脑,找到罗拉莱档案。
字样在荧幕打出来。
“——这样的微笑若可陪伴我一生,什么都可以放弃,深夜,在室中徘徊,只听到自己的叹息声……”
结球伸出手,没有犹豫,按下清洗钮键。
荧幕上打出红色字样:“你接了清洗,肯定吗?”
电脑知道人类时时后悔。
结球答:“肯定。”
“那么,再按红色“进行”钮键。”
结球啪一声按下。
荧幕上又出现“清洗中”三个字。
然后,不过三秒钏时间,又打出“清洗完毕”。
结球熄掉电脑,一片黑暗,现在,是缝合伤口的时候了。
她斟出一小杯拔兰地,一口喝下,她苦笑,被欺骗了,那人是一个骗子,设满圈套,一个缠扰着另一个,他自己钻不出来,被他扯到里边去的受害人,更加泥足深陷。
结球呆呆坐着,再喝清一杯酒。
要在他辞世后真相才一页一页揭开,如果他还在世上,林结球不知会沦陷到什么地步。
终于,酒杯落在地上,她醉眠不醒。
医生知道了会发脾气,她的胃实在不宜再受刺激。
第二天醒来,她捧着浮肿的头,试图重组自己的生命。
王思讯的学业,她会继续负责。
领养手续,暂告王码电脑公司软件中心个段落。
姚伟求这样的好人,要好好珍惜。
还有,林小姐,你必须努力工作。
她回到公司里。
助手立即同她说:“有一个女子,坐在外头等了大半钟头,她没有预约,不似生意上客人,很奇怪,她带著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找上门来了。
她要找的人,其实不是林结球。
“她在哪里?”
“三号会客室。”
结球走到三号房轻轻推开房门。
接待员很客气,给他们母子松饼热牛女乃当早餐,还给小孩一只小小玩具熊。
那女子闻声抬起头来。
结球讶异,多么清丽的一张脸,拥有憔悴与风霜都遮掩不住的一股书卷气。
她原本想找个藉口三言两语打发这名女子走,此刻,有点踌躇。
不过,结球很清楚,她不能再走进另一圈套。
她冷淡地说:“我就是林结球,你是哪一位。”
那女子站起来,“我的名字叫安瞳,这,这是我孩子王子明。”
母子衣著都有点脏,可见住在旅馆实在不方便。
结球明知故问:“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她轻轻问:“林小姐,你认识王庇德?”
结球避重就轻,“他从前在这里工作,他是我们同事。”
“你同他相熟?”
“我曾是他下属,他对大家很好。”
“林小姐,这是我与王庇德的结婚证书,这一张,是子明出生证明。”
结球震惊,没想到她是他正式的妻子。
一看证书上日期,原来三年前他们已经正式结婚,那正是结球踏入宇宙的日子。
而那小孩出生,是在半年之后,那时,他已向结球示爱。
结球在心中浩叹。
如果他还在世上,这一切都不会被拆穿吧,他会有办法掩饰到底。
结球把证件还给女子。
她苍白地问:“林小姐,公司可有抚恤金?”
结球用电话联络人事部,一位同事很快进来,“林小姐,什么事?”
结球说,“这位王太太找你们。”
“请问贵姓。”
她据实答:“我是王庇德的妻子。”
那位同事讶异地冲口而出:“什么,又一名?”
立刻知道讲错,讪讪地请那位女士跟他走。
结球已经哑口无言。
她握紧拳头,同自己说:事情到此,已与她完全没有关系。
一抬头,却看见那孩子怯怯地看著她,他母亲忘记把他带去人事部,匆忙慌张间她急於交涉,以为孩子会照顾自己。
结球静静看著小孩。
她心里对自己说:站起来,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里,没你的事。
可是,她身不由主,自茶几上生果盘,拿了一只苹果,递给那小孩。
小小孩子笑了。
那笑容依稀熟悉,像他早逝的父亲。
结球终於站起来,那小孩却叫住她,学著其他人的口气,他说:“林姐姐,谢谢你。”
结球愣住,转过头来。
她没想到那么小的人会讲话,而且会说字圆腔正的普通话。
她轻轻问:“子明,你几岁?”
“快三岁。”口齿十分清楚,是个聪敏的小孩。
一如思讯。
结球走向房门,忍心把这小小孩丢在会客室,转头同他说:“乖乖在这里等妈妈,别走开。”
他点点头。
结球终於离开会客室。
一大班人等她开会,结球庆幸忙得没有时间透气,更无暇胡思乱想。
散会,大家去吃午饭,“林小姐,在江浙会所等你,已订了位子。”
“中午,为何吃那么饱?”
“李杰龙生日。”
“我马上来。”
走到办公室,却怔住,只见那位叫安瞳的女子,低头坐在秘书旁边。
秘书低声报告:“她不肯走。”
小男孩正把回纹夹串成长条,玩得十分起劲。
结球说:“王太太,这里是办公地方,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沮丧地抬起头来,“他们说,所有款项,已由他亲属领走,原来,他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
结球低下了头。
“人事部一位丁先生人很好,给我一点现款救急,愿意替我买飞机票,送我母子回家。”
结球不出声。
这个叫安瞳的女子忽然饮泣,“我竟未见他最后一面。”
小男孩走过来,同母亲说:“妈妈别哭。”
又轻轻抱怨,“我肚子又饿了。”
连秘书听见都为之恻然,搭讪说:“我正想出去买饭盒子呢。”
让他们吃完这顿再走吧。
秘书蹲下问:“小弟弟,你想吃什么?”
他看看他母亲,不说话。
这时,结球不得不低声吩咐几句,秘书出去了。
那女子用手帕抹乾眼泪,自口袋取出几张照片,让结球看清楚。
生活照里是衣著光鲜笑容灿烂的母子与王庇德合照。
结球看到照片下角的日期,正是王前年与她出发到里奥热内卢度假的早一个月。
结球沉默无言。
“他有无遗言?”
结球答:“我们不知道。”
“他深爱我们母子,不会就这样不顾而去。”她饮泣。
“王太太,我还有事要做,可否到会客室稍候。”
但是她自顾自说下去:“半年前失踪,他音讯全无,我心急如焚,终於在他杂物内,找到方玉意的地址,与她联络到,她告诉我,王庇德飞机失事,已经证实身份。”
结球忍不住问:“这是几时的事?”
“去年十一月。”
好一个方玉意,她一直没有告诉林结球,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位王太太。
她要利用林结球把思讯送出去读书。
为什么现在又不怕林结球知道?
是,方玉意要打击她,也可能,经济另外有了来源。
那女子说下去:“终於,我成功申请来到这里,方玉意叫我找你,她说你会有办法。”
结球不出声。
秘书捧著食物回来,带他们到茶水间。
她回转来说:“林小姐,我替你买了蜜瓜汁。”
结球点点头。
她发牢骚:“误信男人,会叫一个女子沦落到乞丐一样。”
“不,不关男人事。”
“那又是什么?”秘书讶异。
“一个女子没有经济能力,才会万劫不复,记住,勤奋工作,努力节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