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过来,摊开手掌,手中胶泥,印着银行保管箱锁匙的印于,“我去找专家配锁匙。”
下午,他们在城内观光。
忽然见到警车呜呜赶至,停在泰晤士河边扰攘。
秦聪过去一看,轻轻说:“有女子遇溺。”
遗体被水警船捞上来,用毯子包裹,一只浸得雪白的手臂外露,叫人战栗。
金瓶默默凝视。
没想到这也成为观光节目之一。
金瓶喃喃说:“无论如何,不能横死,要在家里寿终正寝。”
秦聪把她自人群中拉走。
回到酒店,玉露哈哈大笑,自背囊中抖出无数外币,自日元至马克,美金到克朗都有,她技痒,又找一笔外快。
“银包证件全部还给他们,做得真痛快。”
“你再敢节外生枝,我撵你出去。”
玉露笑答:“下次不敢了。”
秦聪也说:“该处行家齐集,你何苦同人家争食。”
玉露避到露台上去。
“算了,”金瓶打一个眼色,“来,我替你打扮。”
金瓶取出化妆箱。
“师傅只把这套工夫传你一人。”
“别人嫌琐碎。”
玉露又回到房间来,看见逐步易容的师兄,“美人。”她说。
出门时金瓶问:“可需声东击西,混水模鱼等手法协助?”
他摇摇头。
玉露把配妥的保管箱锁匙交给师兄。
秦聪戴上网纱帽子,走进银行。
金瓶看看手表,四时四十八分。
秦聪按铃召职员,一个金发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走过来,秦聪要求开启保管箱。
那人核对过签名,毫不犹疑带他进保险库,用总匙配合秦聪手中的锁匙,把保险箱拉出来。
秦聪从容地打开箱子,看到那七封信用一条粗橡筋绑在一起,他把信放进手袋,把放着支票的信封放进保险箱。
照说,他的工作已经完毕。
可是,保管箱内还有一份文件。
好奇心叫他节外生枝,他打开一看,不禁一愕,那是一份出世证明文件,姓名一栏是比亚翠丝钟斯,母亲阿曼达,父亲一栏空着。
秦聪立刻明白了,他看一看证书号码,把它放回原处,退出保险库。
前后共花了九分钟。
他把信件交到金瓶手中。
“那个少女——”
“我知道,她也有一对招风耳。”
玉露把金瓶载到摄政厅。笑说:“师兄交给我了。”
金瓶还没按铃,那秘书已经迎出来。
金瓶走进屋内,把信件交给他。
“信件放在什么地方?”
金瓶抬头,那位先生站在走廊尽头。
日行一善,金瓶微笑,“在床头柜抽屉内。”
“啊。”
她轻轻离去。
走到摄政公园门口,她忽然转过身子,“你好,沈先生。”
一直跟着她身后的是沈镜华。
他笑笑,“被你发现了。”
金瓶微笑,“有什么事吗?”
“找你喝杯茶,有事商量。”
“我正要到飞机场去。”
“我送你,在车上说话也行。”
“那我不客气了。”
一上车他就说:“金瓶,我一直在找合作伙伴。”
金瓶不出声,自火坑跳进油锅,不是好主意。
“你总有一日要月兑离师门,不如考虑跟我合作。”
金瓶只是微微笑。
“待遇优厚,任你开出条件来。”
“太赏脸了。”
“我一直留意你处事方式,真是胆大心细,佩服之至。”
好话谁不爱听,金瓶微笑,“我们是老法经营,人人身兼数职,尽量将营运费用节缩。”
“你叫我倾慕。”他话中有意。
“太客气了,”金瓶停一停,“但是我的意愿,却不是另起炉灶,或是独当一面,我最想退休归隐。”
“这叫做一行怨一行。”沈镜华微笑。
“我有怨吗?我可不敢发牢骚,不过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活,看得出来,文艺小说中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根本不存在,住在贫民窟里,头发牙齿皮肤都会早衰,手指既粗又烂,声线粗哑,做贼的,日久必定贼眉贼眼,做戏子则虚情假意,我们即是职业化身。”
沈镜华微笑,“无论你做哪一行,都有最美丽的眼睛。”
“我想退出这个行业。”
“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车子驶进飞机场范围。
“我送你进去。”
“你名头响,莫招惹注意。”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他替她挽看行李进去,一路上都没有碰到熟人。
“再见。”
沈镜华忽然说:“黑山白水,后会有期。”
金瓶不禁笑出来。
她到邮筒先寄出一封信,里边,是她们这一次获得的酬劳。
在机场里找生活的人越来越多,防不胜防,旅客拖大带小,闹哄哄,顾此失彼。
金瓶一路走去,只见有人失去手提电脑,化妆箱、整件手提行李……
但是女士们在免税店仍然把手袋口敞开搁一边不理忙着挑衣物,或是喝咖啡时将皮包挂在身后椅背上,都造就了他人发财好机会。
候机楼里,金瓶看到了秦聪及玉露。
秦聪轻轻税:“以为你不来了,在伦敦近郊落籍不错呀,种花读书,或是养儿育儿都是好消遗。”
金瓶微笑,“真值得考虑。”
玉露说:“师兄担心你迟到。”
“我还到哪里去呢。”
她拎起行李上飞机。
“从前,任务顺利完成,你总是很高兴。”
“从前我年幼无知。”
飞机引擎咆吼,金瓶说:“玉露,相信我吗?跟我一起走,你读书,我结婚,重头开始。”
玉露却说:“师姐你累啦,睡醒了没事。”
金瓶叹口气,闭上双眼。
飞机在曼谷停下,司机来接他们三人。
师傅破例迎出来,满面笑容。
她从来不称赞他们,这次也不例外,但是身体语言却表示欣赏。
客厅中央,一只硕大的水晶玻璃瓶里插看莲花莲蓬,香气扑鼻。
“金瓶,来这边坐。”
秦聪识趣地退出。
玉露说:“我去试新衣。”
师傅轻轻对金瓶说:“我来能使你改变初衷?”
金瓶摊摊手,“我已不能再进一步,比家庭主妇更不如,人家还可以升做婆婆,过几年又做太婆。”
师傅揶揄她,“廿一岁想做太婆?”
金瓶也笑了。
“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师傅,我们四六分账可好?”
师傅更加讽刺:“你四我六,还是你六我四?”
金瓶知道谈判又一次失败。
这时,师傅伸出手来,缓缓月兑下手套。
自从认识师傅以来,她就戴着手套,金瓶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这时,师傅把双手放在膝上。
金瓶凝神,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师傅穿著灰绿色丝绒便服,头聚拢在脑后,皮肤五官与当年金瓶第一次看到她之际并无太大分别。
她眼光再落在那双手上,忽然看出端倪,嗯了一声,无限震惊,整个人颤动。
师傅轻轻月兑下双手上做得栩栩如生的假拇指,她每只手,只剩四只手指。
原来师傅一直有残疾。
可是戴上义肢手套的她,叫金瓶全然不觉。
她若无其事地说:“自己不能动手,只得倚赖徒弟。”
“师傅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时,你还没有出生。”
“师傅,我替你报仇。”
她微微笑,“或出身是孤儿,又遇人不淑,突罹恶疾……都是命运,无仇可报。”
“师傅,我一向不知道这事,我太粗心。”
“是我不叫你们知道。”
“是怎么一回事?”
“你哪里有空听陈年往事。”
“师傅你别生气。”
“我不气恼,我只是感慨,我同你说过,扒窃是我王氏家族生意,家父即我师傅,当年,他也想月兑离家族另起炉灶。”
金瓶不再出声。
“为什么?因为他最辛苦,因为其余叔伯都游手好闲,坐享其成。”
“发生什么事?”
“他们设计了一个圈套,让我父钻进去,他被对头逮住,我只得去替他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