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最可爱,头发一角挑出来梳小辫子、白袜、小裙子,身上挂着摄录像机。
车子才停在摄政街门前就有管家开门迎候。
他一言不发,招呼三人进会客室。
室内布置富丽堂皇,却毫不突出,一点性格也无。
稍后,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子进来,“请随我到书房。”
他们三人静静跟看走到内厅。
一打开门三人都在心里“呵”一声。
原来是他。
第二章
三人轻轻坐下,他们在电视及报章杂志上见过他千百次。
那中年男子头顶已秃,一对招风耳,神情永远尴尬,有点坐立不安,右手惯性地把玩左手的袖扣钮。
“三位请坐。”
金瓶忽然打趣,“如何称呼阁下?”
秘书微笑答:“先生。”
“很好,先生,找我们有何贵干?”
秘书轻轻代答:“先生想请三位去取回几封信。”
信?
秘书说:“一共七封,白信封,不贴邮票,收件人是阿曼达钟斯小姐。”
他们看着那位先生。
他似乎更加不安,在丝绒椅上移动了几下。
金瓶看到他左手尾指上戴一枚玫瑰金指环,上面刻蚀看三条羽毛图案,那是他身份的标志。
他开口了,有点结巴,“我在年轻的时候,写过七封信给一位女士。”
啊,原来是情书。
“信中措辞不十分恰当,因此,想取回销毁。”
金瓶问:“此刻,信在什么人手中?”
“原先的收件人。”
秘书立刻把照片奉上。
头一张照片,相中人美艳绝伦,一头金发似天使头顶上的光环,第二张照片,是最近拍摄,美人已经有点憔悴,但风韵犹存。
“她叫阿曼达钟斯,曾是演员,现已退休。”
金瓶放下照片,“她可有说要公开信件?”
“没有。”秘书摇头。
“可有索取金钱?”
“也没有。”
“可有要求见面?”
“更没有。”
“这么说来,信件十分安全,且受到尊重,为什么要取回?”
两人似有难言之隐。
玉露忽然笑一笑,“可是先生的母亲终于决定退休,要让先生承继家族事业了?”
那秘书看着小女孩,脸上露出略为诧异的神色来。
秦聪问:“我们有多少时间?”
“三天,请把信取回,把这只信封放进去。”
金瓶抬起头来,“我们只懂得取物。”
秘书一怔,这样教她:“一取一放,很简单。”
“不,”金瓶十分坚持,“那是两回事。”
那招风耳先生忽然明白,“那么,我们付两倍酬劳。”
金瓶还追问:“这只信封里又是什么?日后,可又需取回?”
玉露觉得诧异,看着师姐,她一向不是噜苏的人。
秘书咳嗽一声。
但是招风耳把手轻轻一扬,“这不过是一张支票。”
“啊,那么你两度伤了她的心。”
那秘书大为紧张。
但当事人却说:“你太高估我了,每次伤心的人都是我。”
金瓶不想与他多辩。
他这个人脸颊上已刻着“懦弱”二字,是世上最可怜的二世祖。
这时秘书已取出两张银行本票来,很讽刺地说:“这一张,是取的酬劳,那一张,是放的酬劳。”
金瓶嫣然一笑,“谢谢。”
那秘书忽然接触到一双有风景的大眼睛,他呆住了,随即垂手退到一边。
他们三人退出招风耳在摄政街的公寓。
秦聪笑问:“为何忿忿?”
“我最恨男人待薄女子。”
“拿了双倍酬劳,是否可以泄愤?”
“比没有略好。”
玉露这时问:“信会在什么地方?”
“银行保管箱吧。”
“我不认为如此,”秦聪说:“只有不再佩戴的珠宝才放进不见天日铁盒之内。”
“你指她仍会时时阅读那几封信?”
“如不,她脸色不会憔悴。”
“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
“这不关我们的事,来,让我们讨论一下,如何下手。”
回到酒店,兄妹三人用纸笔及手语交谈。
当晚,他们在闹市街头看到钟斯女士,她与朋友们吃完饭独自回家,不久,接到一通电话,又一个人外出。
钟斯个子很小,相貌纤秀,真人比上照好看,穿凯斯米净色衣裤,戴一串金色珍珠,品味优雅。
她一出街,金瓶就说:“快。”
三人潜入屋内,秦聪立刻关掉警钟,金瓶走进主卧室,玉露在书房,他们找那七封信。
五分钟后,一无所得。
地板家具全无暗格,公寓布置至为简洁,没有多余身外物。
秦聪问:“会不会已经把信丢掉?”
金瓶玉露齐齐回答:“永不。”
秦聪微笑:“女性懂得多些。”
他们身手一流,说找不到,东西是不在屋内。
“看。”秦聪用手一指。
案头有一只考究的纯银照相架,是屋主钟斯女士与一少女拥抱的亲热照。
没有母亲的金瓶及玉露不禁艳羡。
他们三人像影子般进屋,闪电似离去。
钟斯女士永远不会知道屋里曾经有不速之客。
他们到酒馆坐下。
“明早,到银行去。”
玉露看着秦聪,“你最高,与钟斯身型相似,你扮她吧。”
“我不穿女服。”秦聪抗议。
玉露暗暗好笑,“一次不算多,师姐易容术一流,你不会觉得尴尬。”
秦聪叹口气,“为着生活,荣辱不计。”
他自口袋一里取出一封信,这封信不是他们要找的信,可是,却大有用处。
这封信随意放在茶几上,是银行的月结单。
秦聪取出手提电脑,开始操作,他要窃入银行存户资料,查看钟斯记录,电脑经过他改装,功能卓越。
十分钟后他说:“她在巴克莱银付的确有一个保管箱。”
“玉露,你负责复印锁匙。”
秦聪说:“这是她的签名式,奇怪,廿一世纪了,还用这样古老笨拙的手续开启保管箱。”
金瓶笑,“幸亏如此,统用電腦,被你这种天才按几个钮,中门大开,那还得了。”
“什么时候去?”
“下午,收工前五分钟,趁职员已经疲累,急看下班,挑一个过份自信的年轻人,祝你幸运。”
“这样简单的任务,何需幸运。”
“不,秦聪,”金瓶说:“我们每一刻都需要运气。”
“你说得对。”
他收起手提电脑。
玉露揶揄,“把你对電腦硬件的知识售予微软,可即日退休。”
金瓶一边喝黑啤酒一边发呆。
秦聪问:“想什么?”
金瓶答:“家。”
秦聪诧异说:“我们没有家。”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特别想。”
他们回到酒店,分两间房间休息。
玉露问师姐:“这可是你最后一次为师父效劳?”
金瓶不答。
“第一次,师傅派你做什么?”
“女士甲手上的宝石戒指,”金瓶笑笑,“女士乙也想得到它,不能强抢,只能巧取。”
“后来呢?”
“女士乙虽然得到了戒指,却仍然得不到他的心。”
玉露笑,“我没听懂。”
“不懂就算了。”
“你呢,你得到师兄的心没有?”
“秦聪没有心。”
玉露却答:“我不介意。”
“世上有许多男子,你眼光放远些。”
没想到玉露这样说:“即使有好的对象,怎样交待?『我自幼无父无母,在扒手集团长大』,怎么说得出口,同师兄在一起,不必解释。”
金瓶不去回答,她佯装睡看。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人出发回到钟斯家门口。
穿看校服的玉露看到她出门上班,掏出车匙,便轻轻走上去,与她擦肩而过。
钟斯一怔,略退后半步,金瓶知道玉露在那短短一秒钟内己经得手。
秦聪称赞:“做得好。”
“嗯,不必叫事主吃惊。”
“未臻你的水准,可是也够一生应用。”
什么叫一生?
金瓶把头靠在秦聪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