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田按动字键,图文在营幕呈现。
“假设我们的恩人叫光,你看,许方宇律师是关键。”
“不,”住明说:“当中还有承德浩勋律师行。”
“好,”广田更改图表,“光委托律师行,他们又派许律师做代表。”
“都会中孤苦女子众多,为什么单选中我同你。”
便田抬起头,“我与你之间,定有若干关连。”
“是什么?”
便田打出许多问号,“还未找到端倪。”
“许律师怎样找到你我。”
便田答:“这倒不难,都会地窄,找一个人很容易,私家侦探三天可以办到。”
“许律师对我俩的身世了如指掌。”
“这也容易,都会里喜说是非的人认真不少。”
“广田,我与你都想知道光是什么人。”
便田答是。
“会不会是我们早已认识的人?”
“我与你生活圈子完全不同,没有可能。”
“现在,我们共同认识许方宇律师。”
便田搔搔头,“丝毫没有线索。”
佐明看看时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便田依依不舍。
“要不要一起来,我教一班小孩踢球。”
“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不如改期。”
“订场子不易,下雨亦无所谓。如有兴趣,泰福球场下午两时见。”
她潇洒的走了。
便由靠床上休息,对蒋佐明佩服得五体投地,堕进那样的无底深渊当人人以为她已经没顶之际她拗腰直上,庄敬自强。
必需把这个人物加插到下一个故事里。
下午,休息后,广田告诉保母她要到球场去。
不出所料,天开始下两,广田撑一把大伞。坐在观众席。
球场上一片泥泞,孩子们开始操练,溅得混身泥,嘻嘻哈哈,毫不在乎,好像更加尽兴。
细看一下,不难发觉,孩子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残疾。
便田凝视他们欢笑,忽然之间,蒋佐明出来了。
便田看牢她,为之心折。
站在紫灰色天空下的蒋佐明堪称神俊、高大、硕健,混身没有一丝多余脂肪,一条真腿,一条弓字形钛金属义肢,屹立球场泥泞中,浑如天降。
便田微微笑。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便田一看,见是个强壮的年轻男子,睑色坚毅。
她冲口而出:“你一定是罗天山。”
罗君转过来亲切地微笑,“你可是名作家王广田?”
“不敢当。”
“来看佐明当教练?她很凶,也很严,可是,孩子们爱她。”
“看得出来,我真为她骄傲。”
罗天山答:“我也是。”
只见佐明敏捷地一个转身,把球溜溜地踢入龙门,孩子们欢呼起来。
罗天山说:“广田,我去买杯热咖啡给你。”
便田才想说不用客气,他已经朝小食店走去。
片刻有人坐在她身边给她一杯咖啡,她说谢谢。
那人却是李和。
“你来了。”
“保母说你在这里,我有消息告诉你。”
“是关于英文版的事吧,一个月内销售多少?”
李和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正反面转了几次。
便田有点失望,“五千?”
李和摇头。
“不会是五百吧?”广田瞪大双眼。
李和仍然摇头。
“五万?”这算是十分理想的数目。
李和轻轻说:“十五万,完全靠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在英伦三岛广受欢迎,小读者非常追捧。现在有美国出版社前来接洽。”
便田又一次发呆,十五万。
从前,她的作品只销一千本,七除八扣,只取回一点车马费。
“广田,书还继续像热克战那样飞出书店,已快速加印,恭喜你。”
便田别转头,不相信这是真的。
“伦敦出版商邀请你巡回签名,我们可以派季子及文枢与你一起出去。”
便田怔怔地问:“绵绵呢?”
“保母与绵绵随行。”
“那岂非似一队兵?”
“连你五个人而已。”
“我需考虑一下。”
“许律师在伦敦举行婚礼,顺便观礼,广田,你去过欧洲吗?”
便田低下头,“我哪里都没去过。”
“那么,把握这次机会一开眼界,或是索性游学一年。”
“你呢,你可也一起去。”
“广田,你叫我的话,我随时请假跟你去。”
便田忽然懊恼地说:“真怕明朝一觉醒来,原来全是一场梦。”
李和抓紧她的肩膀,“加点自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泥球飞来,打中广田大腿,泥泞溅了她一身。
完全是真的,不是做梦,那只球力道不少,十分疼痛。
一名小学生跑过来道歉。
便田连忙说:“不怕不怕。”
那十岁左右的孩子少了一只前臂。
“去,继续练球,几时出赛?”
“下星期。”
他高高兴兴的去了。
便田转过头来说:“除了绵绵可以得到比较好的生活外,一切都没有不同。”
李和答:“我一向对你有信心。”
他伸出手来,轻轻拉着她走下观众席,心想,一定有机会继续求婚。
佐明抱着球,吹着哨子,微笑地看着他俩离去。
那天,蒋佐明独自回到家中,月兑下湿而脏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沐浴,做杯热可可。
坐下来,摊开报纸。
电话钤响了。
这一定是罗天山,正好请他过来聊天吃面。
但是电话那一头没有声音。
“喂,喂。”
正想挂断,对方开口了:“我找刊登启示的人。”
佐明愣住。
还有!
不止她与广田两人受益,光还救了第三个人。
她连忙说:“我是蒋佐明,正是刊登启事的那个人。”
对方的声音大了一点点,“蒋佐明,可是伤者运动会金牌得主蒋佐明?”十分意外。
“不敢当。”
“我看到了你的启示,我叫阜品硕,我也是一个无缘无故受到恩惠的人。”
“愿意讲一讲你的故事吗?”
“我有一个请求,我想先听你的经验。”
“阜小姐,那我们先要见面,故事非常长,不是在电话里可以讲得清楚。”
“我明白。”
对方声音十分稚女敕,佐明猜想她年纪相当轻。
“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胺品硕答:“我知道。”
“我们可以约在一个咖啡座见面,你若不喜欢我的样子,可以马上走。”
“你太客气了,那么,一小时后,在大学附近的蓝屋见面可好?”
那是大学生聚头聊天听音乐的热门地点,佐明猜想她还是一个学生。
“好,一言为定,你肯定会认得我?”
“蒋小姐你是我们不少同学的偶像。”
佐明不禁笑了。
她赶紧把消息通知广田。
保母这样说:“王小姐出去办护照手续,我会请她尽快覆你。”
佐明只得单刀赴会。
她觉得广田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以后,未必有许多时间与朋友分享。
佐明也深信,无论将来王广田出名到什么地步,她仍然是她,本质不变,因为她吃过苦。
同佐明一样,大家都重新从阴沟爬出来,懂得珍惜目前一切。
佐明到了蓝屋。
已经有许多比她更年轻的年轻人聚集。
年纪这件事最怕比较,廿多岁在十六七少年面前,已经成熟过度,可是在中年人跟前,又可暂充晚辈。
佐明蓦然看到那么多,十来岁的朝气面孔,不禁感慨。
胺品硕会是他们其中一名吗?
佐明叫一杯咖啡。
有一两名少年悄悄看向她,仿佛认出她,但格于礼貌,又不想骚扰她。
名人也是人,也应该可以坐下来喝一杯咖啡吧。
佐明喜欢这个地方,正悠然享受气氛,忽然有人低声说:“你来了。”
佐明连忙转过身去。
呵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少女,她有一张小小的瓜子睑,下巴尖削,不会比佐明的手掌大很多,眼睛明亮,脸上一丝化妆也没有。
但是,佐明不觉她亮丽,她脸上有一层浅灰色的哀伤,似雾笼罩一个城市般遮着她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