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像我们这样淡如水是可以的。”
“进一步呢?”他问。
“不必了。”我说。
考试过后,莱斯李的英文全班第一,中文不及格。
他母亲是土生华人,根本不懂中文,也没打算教莱斯李中文,是以孩子连个中文名字也没有。他们在美国住了五年,相安无事,回到香港,马上立竿见影,毛病百出,我很替他们可惜。
张振辉说:人在外国是很容易寂寞的,结婚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他也结了婚。双方其实没有什么了解,热情过后,鸿沟顿生,离婚就离婚,两个字那么简单。
年底的时候,莱斯李的母亲只身回美国去了,她是办妥离婚手续才走的,带走张的一半财产。她没有带走莱斯李。
饼没多久,张振辉向我求婚。
我坦白的说:“很多女人会觉得你是个归宿,可是我不爱你,不爱你就无法嫁你。”
他沉默一会儿。
我问他:“你爱我吗?”
他困惑的问:“什么是爱情?”
“你没看见我的时候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有没有打算照顾我一辈子?”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也希望做你终身伴侣。”他说。
我不出声。
他叹口气。圣诞的时候他带着莱斯李到迪斯尼乐园去渡假。
他们两父子一走,我忽然静了下来,连公寓里都有回音。呵,寂寞的沙漠,原来他们对我如此重要。
算算日子,他们还需两个星期才回来。
我有他们旅馆的名字与电话,我忍了三日,终于拨通到美国给菜斯李。
他嚷:“你来一次好不好!这里很好玩,我们都想念你。”
“我来?”
“当然你可以来。”
“我没有护照。”你可以去申请。”
“我试试看,申请难批准,领事馆都怕单身女子会赴美结婚。”
“你答应我试试?”
“好。”我挂了电话。
我心想,如果有缘份,那么就让我申请成功吧。我到美国领事馆去排队,结果倒顺利批了下来,我马上去买飞机票,同时发出电报通知他们俩父子。
在飞机上的廿多小时是我最难熬的时刻,我心跳口干,紧张之极,说不出的难受。
我叹口气。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我并没有睡觉,一路在飞机上便思想我的过去未来。或者张振辉是我最后归宿。
飞机到机场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倒下来,匆匆取了行李与衣物步出机场。
一出去便看见张在那里向我挥手。我呆着作不了声,心中很冲动,想哭,眼泪还没赶得及流下来,莱斯李已经冲过来抱住我的腰。
“张!”我走过去。
莱斯李像猴子似的挂在我身上。
张说:“多高兴看见你。”
“我也是。”
“我知道你的心事,不然你不会来,是不是?”
我点点头。
莱斯李在一边跳着叫着。
我们一行三人一起离开飞机场。张租了一辆车,我们直往旅馆驶去。
在车上,张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可是,或者你应当考虑考虑,我是有诚意的。”
我说:“我也不是没有缺点的,真相可能会吓你一跳。”
张振辉问我:“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答应我的求婚?”
我笑,点点头。
“我们可以结婚?”
莱斯李忽然插嘴说:“爸,你离婚还不足一个月。”
我说:“时间到了,我们再去结婚,目前先做做朋友。”我挤挤眼。
在迪士尼乐园中,我们找到了生命的真谛,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真正的轻松休息过,一向我的生活便如打仗一般,只晓得往前冲刺,以弥补心灵上的不足,现在我不需要这么做了,现在我有张振辉,还有他儿子莱斯李。
扮哥与丹薇
案亲与母亲吵得不得了。
妈妈坚决不肯离婚。
案亲说:“你不跟我离婚也没有用,我天天不回来,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妈妈说:“我不会放过你!”
案亲说:“别叫女儿看着难过,你的理智什么地方去了?”
妈妈对牢他摔东西,哭,叫。
后来父亲便不回冢,偶然放下家用,跟我说几句话,都是打听到母亲不在的时候才出现。
我问:“你真要与母亲分手?”
“是的。”
“另外有个女人?”我问。
“是。”
“她逼你离婚?”我问。
“没有。”
“那么稍迟你还是可以回来的,何必离婚,很多男人都这么做。”我说。
“都是你妈妈不好,首先叫私家侦探查我,又守住人家门口,抓住人家大叫大吵,不但她没有下台的机会,连人家都骑虎难下了。”“人家”必然是那个女子。
我很感慨。“这根本不是她的脾气,恐怕是被你激疯了。”
案亲说:“我完全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开头的时候是她要跟我离婚。你听过,女儿,晚晚吃饭的时候她都要离婚,周末我坐在家中迁就她,她骂完之后,还是要离婚,等到我忍无可忍,跑到律师楼去办妥手续,她又不肯,我不明白她。”
“我过了圣诞便要动身到美国,”我说:“你们怎么办?”
“你少理我们。”爸爸说。
“很久之前,你们是否相爱?”我问。
他不回答。
我说:“爱情变酸,快过乳酪,我很害怕。”
案亲仍然维持沉默。
我说:“我们这一代必需有心理准备,没有什么事是永恒的了。”
母亲木着一张睑,茶饭不思。
我问她:“你打算怎么样?”
“怎么样?我不见得会死,我的收入不下于他,我就是气。”
“你把事情弄糟了,你以为一闹爸就会怕,怕就会回来认错,是不是?他口头上说句错,你就原谅他?”
“他本来一向怕我。”母亲说。
“哥哥早说过,”我责备母亲,“你是太凶了,爸爸不见得怕你,怕什么?他又不向你借,他尊重你而已,他跟女秘书去喝杯咖啡你也吵半天,看现在!”
母亲不响。
“反正感情已经破裂,”我说:“你就答应他离婚吧。”
母亲说:“不用你多嘴,你放完假回去念书,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我早说过不放过他!”
她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不去送我飞机,父亲却到了。
我对他们没有话说。这年头,父母的事,儿女管不着,儿女的事父母也管不着。
在飞机上遇到一个叫丹薇的女孩子,跟我差不多大,是三藩市大学新生。
我们两人同校,因此攀谈起来,我告诉她许多学校中的趣事。
她长得相当漂亮,不过很沉默。
扮哥来接飞机,我把她也叫上车子,免得她人地生疏。
扮哥对她印象很好。
我帮丹薇找宿舍,买日常用品,自己也说不出来,对她竟有说不出的好感。
我有第六感,哥哥与她会有不寻常的发展。
扮哥问起父母的事,我据实告诉他,他摇头叹息。
扮说:“我记得他们是很恩爱的,每次结婚周年,都会得再度蜜月旅行,真没想到。”
我看他一眼,“总还是女人吃亏,很少听说四五十岁的太太还有机会走桃花运的。”
扮苦笑。
他与丹薇却真的走动起来。
丹薇与我不同系,不过常见而,哥哥本来接我上学,现在忙着接丹薇,也不理我了。
我很有点生气。
案亲生日那天,我去打电报订花,在城里百货公司碰见丹薇。
我在选领带,打算寄回去。
丹薇说:“对,你父亲今天生日嘛。”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
她一怔,连忙笑道:“你哥哥说的。”
我直接觉得她在掩饰什么,可是又说不上来。
“哥哥好吗,我几天没看见他。”我问她。
“好。”她脸一红。
我见到如此情形,心便软了,未来的嫂子,不可与她有争执。